- #1155 [亨利二世], 24-03-29 00:04
- #1154 [亨利二世], 24-03-27 22:31講幾個蘇聯笑話
昨天看到一個蘇聯時代的笑話,是這樣的:
兩隻兔子在街上碰面。
兔子甲:「出了什麼事?你怎麼這麼急慌慌的?」
兔子乙:「你沒聽說嗎?傳的很兇呢,所有的駱駝都要被閹割。」
兔子甲:「你又不是駱駝。」
兔子乙:「等人家把你抓住閹了,你再去想法證明自己不是駱駝吧。」
不禁想起宋人幽默小品《艾子雜說》,當中有個故事,也頗具蘇聯笑話色彩:
艾子浮於海,夜泊島峙中。夜聞水下有人哭聲,復若人言,遂聽之。
其言曰:「昨日龍王有令:『應水族有尾者斬。』吾鼉也,故懼誅而哭,汝蝦䗫無尾,何哭?」
復聞有言曰:「吾今幸無尾,但恐更理會科斗時事也。」
艾子夜宿島岸,聽到水底有一條揚子鱷跟一隻青蛙邊哭邊說話。
鱷魚說:「昨日龍王下令,水族有尾巴的都要處斬。我是鱷魚有尾巴,才怕得要哭,你是青蛙沒有尾,又哭什麼?」
青蛙答:「現在我雖然沒有尾巴,但只怕會追究到我的蝌蚪時代去。」
中國古代也有很多笑話書,但像上面這種隱諷時事又富荒誕感的笑話,則不太常見。究其原因,也許是從前中國雖不乏暴君,但論監控的嚴密、洗腦的徹底、法制的「完善」,就算秦始皇也望不到史太林的車尾燈。換言之,古時中國人多數未見識過真正的荒謬,自然就想不出多少荒謬的笑話了。
然而蘇聯是另一個世界。由史太林、赫魯曉夫、戈巴卓夫到今天,俄羅斯笑話的的荒誕是永遠不會令人失望的。不妨舉幾個例子,如果你get不到笑點,證明你很幸福。
一
教師對學生說:「我國憲法保障言論自由。」
下課後,一個學生問他:「言論後的自由又如何?」
二
問:「第一次蘇聯選舉是什麼時候舉行的?」
答:「就是上帝叫夏娃站在亞當面前,然後說『選擇你的妻子』的時候。」
三
一個失明的美國百萬富翁寫信給蘇聯的侄子,請他過去美國幫手處理業務。 「國安局」於是把侄子召來談話。
「為什麼你不寫信給叔叔,叫他賣掉生意,帶錢過來這裏?我們可以照顧他。」
侄子答:「你一定是誤解了他的信。他只是失去視力,並沒有失去智力。」
四
冬天莫斯科街頭只有零下20度,有人對旁邊的朋友說:「好難頂呀!」
這個人馬上被便衣警察逮捕。
被捕者問:「我犯了什麼事?」
「你剛說政府難頂。」
「我沒有,我是說寒冷難頂。」
「你講大話。寒冷是可以忍受的,我們都知道什麼難頂。」
五
牢房三個囚犯,互問是「衰乜」進來。
「我衰講笑話。你呢?」
「我衰聽笑話。你呢?」
第三個囚犯答:「我衰懶。我在聚會中聽到有人講政治笑話,回家已是深夜,我思考應該馬上還是早上才告發他。我決定等到早上,覺得已經夠快了。想不到當晚他們就來抓我。」
六
有人問:「怎樣捉獅子?」
蘇聯秘密警察答:「抓住一隻貓並毆打牠,直到牠承認自己是一頭獅子。」
七
「笑話是如何創作的?光是坐着就想得出來嗎?」
「不,他們是先創作,然後才坐。」
(「坐」的俄語跟粵語一樣,都一語雙關,既表示「坐」,也表示「坐牢」。)
八
法官從法庭走出來,笑彎了腰。
有同事問: 「有什麼好笑?」
法官笑着說:「剛剛聽了個笑話,笑死我了!」
同事說:「告訴我吧。」
法官答道:「 你說笑嗎?我剛剛給講笑話的人判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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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閃靈》 - #1153 [亨利二世], 24-03-26 21:41「口文之誤」與「手民之誤」
日前香港舉重健力總會主席葉永玉致詞時,不慎將香港形容為「比較細嘅國家」,結果惹起一群「立法會議員」不滿。舉重總會隨即發聲明解釋,說「因口文之誤,令人誤會,葉主席並不是指香港是個小國家,全世界都知道香港不是一個國家,香港是中國的地方」blablabla。
把香港稱為「比較細的國家」是否犯法,我完全沒興趣也沒能力評論,但看到「口文之誤」這種中文,我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了。中文向來只有「口誤」一詞,從未聽過什麼「口文之誤」,不知道是否「手民之誤」的變奏。
其實「手民之誤」這回事,早已化為歷史塵埃,從現實世界消失。所謂「手民」,主要指從前活字印刷時代的「執字粒」工人。執錯字粒,印出來的字當然會錯,這叫「手民之誤」。然而有時候出錯,只因作者寫錯字或編輯看漏眼,如果這種情況也喚作「手民之誤」,那就是卸責了。
今天幾乎人人用電腦寫稿,自己文字自己打,一時疏忽打錯字,或出於無知而寫錯別字,按理就不該再歸咎於「手民」,作者只能老老實實承認「筆誤」。但由於「手民之誤」四字聽起來與己無關,錯誤彷彿是「不可抗力」引發的一場意外,所以就算活字印刷不再,很多人仍樂此不疲濫用「手民之誤」。
「口文之誤」這個不知何方「高人」杜撰的生造詞,大概也是想營造類似「手民之誤」的疏離感吧。正正經經說「口誤」,即承認自己的嘴巴犯了錯,不管有心抑或無意,都無法跟自己割席;但講成「口文之誤」,聽起來就好像跟自己的距離遠一點了,錯的只是所謂「口文」,不是我的嘴巴。如此矯揉造作的用語,奉勸大家勿用。
講到這裏,不由得想起中国香港「保安局」局長鄧炳強日前在港台節目上說的一句話:「如果你違法了,我一定會找到對你不利的證據。」這句話在台灣的藍綠媒體都被廣泛報道,我不確定是否「口誤」,但聽起來不像是「說好香港法治故事」。
在真正的法治社會,必先要「找到對你不利的證據」,執法當局才能合理地懷疑你,然後逮捕、起訴、審訊,最終由法庭判決你是否違法。但鄧炳強的說話卻把次序完全顛倒了,反而令人聯想起蘇聯笑話中的檢控官座右銘:
Был бы человек, а статья найдется.
意思是:「給我一個人,我就能找到法律條文。」
這到底是局長的「口誤」,抑或如實反映現況呢?Sorry,我都沒有興趣知道,只希望沒有人再講「口文之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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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香港舉重健力總會聲明 -
- #1152 [亨利二世], 24-03-25 18:26程小美,一個城市的縮影
終於看了黃精甫編導的《周處除三害》,比多年前看後幾乎?櫈的《江湖》和《阿嫂》好得多。儘管劇情仍然蠻不講理,但在這套香港導演拍的台灣電影中,我彷彿看到從前港產片的一團火,盡是浮誇,盡是癲狂,有前無後,打死罷就。
然而比電影更癲狂的,當然是中国網民的「爱国」解讀。即使電影尾聲有陳桂林囚服號碼「7853」(請自行把這些數字+1)的驚鴻一瞥,但依然無礙小粉紅瘋狂意淫,把《周》解讀為隱喻台灣政壇權鬥黑幕(比如說張貴卿是蔡英文,林祿和是陳水扁等),甚至說片子寄寓了台灣人民心繫「祖国」、期盼「回歸」的願望!
在中国大陸《周》是怎樣被理解為「爱国電影」呢?我在《知乎》看到一篇奇文,作者「分析」陳桂林的豬仔手錶,稱這隻錶「粉紅色,而且是卡通手錶,象徵着小,也就是說,一直支撐着陳桂林的,是一顆粉紅色的心,一顆永遠心向祖國母親,期盼回歸的希望」,又說「這份希望,卻險些被以林祿和、台南神醫為首的邪惡分子騙了去」(即是被民進黨騙了)。
能夠胡說八道到這個地步,已經有做「尊者」的潛質,在官場發展更前途無量。那麼《周》有沒有政治隱喻呢?我不是黃精甫肚裏的蟲,不知道,但幾乎畫公仔畫出腸的「香港仔」及程小美這兩個角色,實在很容易令香港人浮想聯翩——這一段戲,台灣和大陸觀眾則未必有感。
電影英文名叫「The Pig, The Snake And The Pigeon」,很多人都知道鴿(Pigeon)、蛇(Snake)和豬(Pig)分別代表佛家的三毒「貪、嗔、癡」。在片中,對應鴿子(貪)的是形象「偉光正」,實際上靠洗腦斂財的「尊者」林祿和(隱喻什麼你自己想);對應豬的是執迷於虛名尊嚴,只想被世界記住的陳桂林;至於蛇的代表,就是把繼女程小美當作性奴的暴力狂「香港仔」。
程小美和獸父「香港仔」的關係,我覺得是全片最堪玩味的部分。小美是一個有「家人」不如沒有的可憐人——她被獸父控制,喪失自由,日日夜夜受盡侮辱,甚至要「含L」偷生。為什麼她會淪落至此呢?
有一幕程小美對陳桂林說,媽媽替販毒的「香港仔」頂罪坐牢,被判入獄15年,而媽媽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香港仔把她從另外一個男人手中救出來」。這句話的意思是:「香港仔」是從別人手中把小美媽媽搶過來的,兩母女都沒有根。但媽媽一落入「香港仔」手中就失掉自由,而生父不明的小美也步其後塵,被困在一個「大監獄」中,直至為尊嚴而戰的桂林把她拯救。
至於「香港仔」許偉強這個角色,顧名思義就是來自香港,在電影中也只講粵語。此人喪心病狂,不但對下一代毫無愛護之心,更禽獸不如地把繼女當成洩慾工具。他近乎病態地控制身邊每一個人,且喜怒無常,動不動就對自己人行刑。
有一幕,「香港仔」當着「弟兄」面前拍小美屁股,引得一個小弟嘻哈大笑,「香港仔」見狀馬上變臉,問他笑什麼,「給我一個理由。」小弟不敢答,「香港仔」就指他心中有很多骯髒想法,連講出來也不敢,覺得「好hurt」,不一會,就往小弟頭上連環爆了七個樽。在「香港仔」控制下,大家都不敢隨便說話,甚至連想一想也有罪。
看到這裏,你也許已自然而然把現實世界跟角色劇情對上號了。再想想飾演程小美的演員王淨,她的成名演出不就是《返校》中那個在台灣白色恐怖時代被政權迫害的女學生嗎?只是今次凌虐程小美的,已不再是昔日的蔣氏黨國。
在程小美身上,我看到的不只是一個被變態「父親」玩弄的孤兒,也看到被訓練為奴的下一代的苦況,以及慘遭強大力量摧殘的「真善美」。簡言之,我看到一個城市的縮影。電影跟現實的唯一分別在於:現實的陳桂林就算賠上性命,還是無法把小美從「香港仔」的魔掌中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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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周處除三害》臉書專頁 - #1151 [亨利二世], 24-03-24 16:27吓,咁邊個係東方不敗?
昨日3月23日,「基本法」第23條立法刊憲,律政司司長林定國竟在電台節目發表驚人之論,指西方國家抹黑第23條,形容他們像金庸小說《笑傲江湖》的偽君子岳不羣:
「恃着自己名門正派,滿口仁義道德,其實最終想做甚麼?想當武林霸主,武功最高強,心底裏做盡邪惡事情,亦很偽善。我推介該些外地朋友看一看這部小說,看一看岳不羣最後收場如何。」
林定國這段話非常耐人尋味——若說西方國家是「名門正派」,那麼中国的定位不就是他們的對立面,即東方不敗、任我行的日月神教嗎?推介《笑傲江湖》更是居心叵測,有惡意唱衰中国故事之嫌。
其實連外國人都知道(注1),《笑傲江湖》是一部影射嘲諷中共的小說,而東方不敗影射毛澤東,黑木崖影射中共革命「聖地」西柏坡,更是許多金庸讀者(包括大陸網民)的常識。
《笑傲江湖》從1967年到1969年在《明報》連載,正值「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時期,作者在小說隱寓時事,影射文革,當年應該人盡皆知。只是80年代「明河社」出單行本時,金庸作了很多修訂,淡化政治隱喻,才沒有諷刺得太露骨。
例如日月神教在《明報》連載時,本叫「朝陽神教」,跟東方不敗的「東方」、葵花寶典的「葵」一脈相承,都明顯帶有「紅太陽」、「朝向紅太陽」意象。
1966年中国有一首紅歌 《萬歲!毛主席》,歌詞是:「偉大的領袖,英明的導師,敬愛的毛主席!革命人民心中的太陽,心中的紅太陽。萬歲,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可見以「紅太陽」代表中共首腦,在當年是眾所周知的事。
小說中影射文革的情節,數之不盡,例如東方不敗大搞個人崇拜,朝陽神教教眾對於東方不敗,必須極盡阿諛奉承,整天把「教主令旨英明,算無遺策」、「屬下謹奉令旨,忠心為主,萬死不辭」掛在嘴邊,稱呼要冠以「文成武德,仁義英明」,小孩還須背誦「教主寶訓」。小說有一幕寫楊蓮亭抓了童百熊全家:
楊蓮亭道:「童家各人聽了,哪一個知道教主寶訓第三條的,念出來聽聽。」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背誦:「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寶訓第三條:『對敵須狠,斬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楊蓮亭道:「很好,很好!小娃娃,十條教主寶訓,你都背得出嗎?」男孩道:「都背得出。一天不讀教主寶訓,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讀了教主寶訓,練武有長進,打仗有氣力。」
之後楊蓮亭又問:「你爺爺不讀教主寶訓, 不聽教主的話,反而背叛教主,你說怎麼樣?」孩子回答說:「爺爺不對。每個人都應該讀教主寶訓,聽教主的話。」
這跟當年紅衛兵背誦毛語錄、批鬥自己的父母長輩,如出一轍,而上述種種肉麻骨痺的馬屁以及「教育」小孩的方式,今天香港人也應該耳熟能詳吧。
書中比較subtle的影射,是魔教基地「黑木崖」這名字。《笑傲江湖》原文說「黑木崖是在河北境內,由恆山而東,不一日到了平定州」,又說「離平定州西北四十餘里,山石殷紅如血,一片長灘,水流湍急,那便是有名的猩猩灘。」
中国早有網民解讀出金庸的「春秋筆法」,甚至按照小說描述,出動百度地圖定位,找到黑木崖的確切位置,正是今日河北省的西柏坡——西柏坡是中共著名革命紀念地,也是中宣部認證的「爱国主義教育示範基地」。書中形容為「山石殷紅如血」的地方,自然是「赤色中国」的投射。
為什麼叫黑木崖呢?原來東方不敗的「東」是對應西柏坡的「西」,「黑木」則對應「柏」字拆開的「白木」,「崖」就對應「坡」,所以「西柏坡」三字在《笑傲江湖》中的代碼,就是「東方不敗黑木崖」。
小說中的葵花寶典,象徵至高無上的權力,「欲練神功,必先自宮」這句話很妙,不只嘲諷毛澤東「男人女相」,更隱喻權力令人變態,而絕對的權力必定使人絕對腐化——不要忘記,宮刑在古代的另一個名字,叫「腐刑」。
看到這裏,無論你是否讀過《笑傲江湖》,都應該很了解這是一本什麼性質的書吧。林定國向外地朋友推介這本小說,是否也暗示他們要看看東方不敗「最後收場如何」呢?
雖說「欲練神功,必先自宮」,但世上多的是白癡,就算自宮也練不成神功,只能成為一個連馬屁也拍不成功的公公。
注
1
2013年金庸接受耶魯大學東亞研究博士生傅楠(Nick Frisch)訪問,被問到小說的政治寓意,金庸直認自己後期幾本小說都是影射文革,2018年傅楠在《紐約客》撰文記下此事,見拙文〈国際金庸中心〉:https://www.patreon.com/posts/guo-ji-jin-yong-100409250
圖/ 《笑傲江湖》1996年電視版 - #1150 [亨利二世], 24-03-23 20:54由字及興的好處
朋友昨天傳來訊息,問我「由字及興」英文會怎樣譯,我大概被政治口號洗了腦,居然錯看成「由治及興」,心想:「這有什麼好問?官方不是早有譯法,翻成『from stability to prosperity』或『from order to prosperity』嗎?」
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這樣威風凜凜的口號,當然該用永恆不朽的拉丁文翻譯才對,於是答:「英文想不到,拉丁文我倒有個不錯的譯法:『A rectione ad erectionem』,意思是『由管治到勃起』,不,到『勃興』至啱。」打完字作覆,哈,才發覺友人是問「由『字』及興」。
「由字及興」就更簡單了,我認為拉丁文不妨意譯為「Ex libris libertas」,字面義是:「由書(獲得)自由。」
一個社會是否興旺,人民是否快樂,跟教育、知識和自由是分不開的。不禁想起日前聯合國「世界幸福報告(World Happiness Report)」出爐,芬蘭、丹麥、冰島穩踞榜首,香港則在兩岸三地排名最低,得第 86 位,中国是第 60 位,台灣第 31 位。
報告公布後,《南華早報》趁機訪問了暢銷書《像丹麥人一樣快樂(Happy As a Dane)》的作者Malene Rydahl(她本身正是丹麥人),向她討教幸福的秘密(注1)。
Rydahl 於是跟記者分享了快樂人10種最重視的東西或價值觀,包括:人與人的互信、教育、自由與獨立、平等機會、踏實的期望、團結與尊重他人、work-life balance、不拜金、不爭勝和性別平等。既然今日講「由字及興」,當然要談談丹麥的教育。
報道說,丹麥教育不是旨在培養精英,而是發展每個學生的個性和潛能,「教育系統還鼓勵孩子獨立思考,有自己的觀點(The system also encourages children to think for themselves and form opinions)」,培養現代社會最需要的解難、創新和溝通能力。
吓,教育宗旨居然不是「爱国」、「守法」和「服從」?丹麥人的「三觀」有問題囉。
有心理學家說,你想獲得心靈上豐盛的生活(不僅僅是快樂),就必須嘗試新的事物,即使過程不總是安全舒適,但最終必有收獲。
讀書,大概是世上最安全舒適地認識新事物,豐富自己心靈世界的活動了——當然在某些社會,看書還是可以很「危險」的。
但Rydahl勉勵大家,生活在某些國家儘管不會讓你覺得幸福,但你內心擁有的好東西,卻一定能令你快樂。Ex libris libertas,在香港正式「開新章」的今天,希望大家都能看到由字及興的好處吧。
注
1
https://t.ly/ESe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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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攝 - #1149 [亨利二世], 24-03-21 18:55玫瑰燈花海,本來代表「光復」
踏入九運,九紫離火當時得令,世界果然瞬息萬變,一切如火般迅烈。昨天白晝,東九龍文化中心外還是一片白玫瑰花海,其「奠」堂級設計引起全城熱議,但晚上就已經「冚旗」,被綠色帆布(有媒體說是黑膠布)覆蓋,搖身變成另一種「裝置藝術」。
觀塘區「青年社區建設委員會」主席、「區議員」張琪騰今早在電台節目透露,這個暫定在本月26日亮燈的花海,預算開支是50萬元,又說自己不覺得佈置像靈堂。藝術嘅嘢,本來就容許多元闡釋,正如昨夜火速覆蓋花海的那塊布,我看上去也覺得別有一番藝術韻味。
真花有時候的確需要蓋上一塊輕薄的布,用來禦寒、防蟲或抵擋烈日。一般來說,膠花不像真花脆弱,無需蓋布。但如今這個由官方設置的LED花海,居然也小心翼翼用布掩護,可見必有藝術上的考量,也許像我前兩日寫的詩「嚴霜匝地來」那樣,藉此隱喻香港形勢嚴峻,山雨欲來,連膠花也要打包才安全吧。
其實香港也不是第一次搞這種燈花藝術展,2016年和2023年添馬公園都有LED玫瑰花燈海,當時沒聽說有人想起靈堂,為什麼這次卻「出事」呢?我相信理由很簡單——就是「專業」與「不專業」的分別。
全世界第一個LED玫瑰燈花海大型公共藝術裝置,是韓國人在2014年開始做的,展出地點是首爾東大門設計廣場 (DDP)。當年韓國反應非常好,香港見狀,就在2016年2月打正旗號引入,成為了首爾「Light Rose Garden 玫瑰燈海園」世界巡迴展覽的第一站,所以該展覽的正式名稱叫「Light Rose Garden玫瑰燈海園——香港站」。
換言之,2016的添馬燈花海是韓國公司授權的,應該有專人來港監督設計和安裝,並非隨隨便便找一道樓梯「插花」。不止場地,連時間也計過度過:2016年展期為2月14至22日,適逢情人節,市民看見添馬公園萬朶燈花,璀璨奪目,只會覺得浪漫溫馨,不會想起靈堂。
去年的燈花海,我不確定有否韓國授權,但做法跟2016大同小異,所以也沒有給人「喜事當喪事辦」的感覺。今年則不同了,不知道誰的主意,只是在幾級階梯上「獻花」,擺法像山墳,時間又近清明掃墓,還出現在香港「開新章」一刻,everything is wrong,不「出事」就奇了。
除了美學災難,這個燈花展還有一個更大問題,就是香港藝術家近年最害怕的「一語雙關,意有所指」。主事的民政事務處及「區議員」如張琪騰等沒理由不知道:韓國東大門的LED玫瑰園由25,550株玫瑰構成,原意是為了慶祝韓國「光復」70周年(365 x 70=25,550)。
一見到白玫瑰燈花海,就令人想到「光復」,從而聯想到2019,從而就危害「国家安全」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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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網友攝於2024-3-21 - #1148 [亨利二世], 24-03-20 19:03白玫瑰,代表沉默
今早一覺醒來,社交網站盡是香港網友轉貼的LED白玫瑰花海,整個城市的空氣中,都彷彿瀰漫着一片祥和的氣息。
據網媒報道,這片白色花海位於東九文化中心外的樓梯,是政府特地為市民和旅客設立的打卡點,真的非常有心思。藝術嘅嘢我雖然識條鐵,但白玫瑰的花語我也略懂一二,不妨趁此歷史時刻跟各位談談。
所謂「一撮玫瑰模擬心的喪禮」,今天很多人一看到白玫瑰,都會像見到白獅子般,馬上想到死亡、靈堂、哀悼,這沒有錯,早在十八九世紀,英國人也有這種印象,所以詩人拜倫在〈阿拜多斯的新娘(The Bride of Abydos)〉是這樣形容詩中女主角Zuleika的墓:
A single rose is shedding there
Its lonely Iustre, meek and pale;
It looks as planted by despair,—
So white, so faint,—the slightest gale
Might whirl the leaves on high.
「一朵孤獨的玫瑰在那裏散發
寂寞的光芒,柔和而蒼白;
它彷彿由絕望所種,——
這麼潔白,這麼質弱,——最輕的風
也可能把葉子旋到高空。」
但「開新章」的香港會跟「絕望」扯上關係嗎?其實白玫瑰還有另一象徵意義,似乎更能代表今天香港人的反應。在希臘化時期和後來的羅馬神話中,有一個象徵沉默、秘密的神,叫Harpocrates,古人通常將祂描繪成年輕人的形象,一隻手指放在嘴唇,另一隻手則握着白玫瑰。為什麼是白玫瑰呢?
原來神話中的丘比特(Cupid)曾送一朵白玫瑰給Harpocrates,旨在收買祂,要求祂勿洩露愛神維納斯(Venus)的戀愛秘密(參見Brewer's Dictionary of Phrase and Fable)。因為這個傳說,從前宴會廳的門口或天花板常會刻上一朵玫瑰,提示客人「呢度講呢度散」,不要把宴會上的話外傳。
由是也出現一個拉丁文成語「sub rosa」,英譯「under the rose(在玫瑰花下)」,意思是「秘密地(做某些事)」。可見在西方文化中,白玫瑰的花語其實主要表示「沉默」、「閉上嘴巴」,就像今天抵達歷史分水嶺的香港。
昨天,「立法會」全票通過一個為香港舊時代劃上句號的草案,終於給北京主子交齊功課,從今以後,特區政府可以心無旁騖,全力「拼經濟」了,大家一起發大財,恆指4萬點應該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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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香港一隅/網絡圖片 - #1147 [亨利二世], 24-03-19 22:08金庸筆下的淫賊
近日金庸百年誕辰展開幕,有鳳凰衛視記者問李家超,最喜歡哪個金庸小說角色?跟東方不敗一樣內功深厚的李公公(他年長,為表敬意,故稱公公)這樣答:「太難選了,因為每個都喜歡。」
「每個都喜歡」?那金庸筆下的一群淫賊,田伯光、雲中鶴、歐陽克、鹿杖客⋯⋯李家超都一定喜歡了。《俠客行》還有個石中玉,是十惡不赦的小淫賊,十五歲就企圖強姦小師妹,不知道特首是否也喜歡?
金庸小說的淫賊,我儘管談不上喜歡,但某些角色背後的故事,也頗有趣,今天不妨談談。從前聽過一個講法:金庸很不喜歡風流帥哥,偏偏有個出名風流倜儻的表哥徐志摩,於是他寫《天龍八部》時,就刻意把「四大惡人」中的淫賊取名「雲中鶴」——「雲中鶴」正是徐志摩一個筆名。
這個說法我向來半信半疑,後來看到一篇大陸網民考證,更相信是穿鑿附會居多。該文說,徐志摩原來只用過筆名「雲中鶴」一次,金庸知不知道也成疑,何況「雲中鶴」這名號可上溯至《世說新語》,且屢見於之前的武俠小說,包括金庸熟讀的還珠樓主,所以「雲中鶴」之名很可能只是因襲前人,不必想得太多。
至於金庸筆下最「冤枉」的淫賊,相信非尹志平莫屬。眾所周知,全真教在歷史是存在的,王重陽、丘處機、馬鈺等都真有其人,甚至連林朝英、小龍女所住的「活死人墓」也可在現實中找到——遺址就在陝西省西安市成道宮,入口處可見一塊石碑,大書「活死人墓」四字——所以被金庸寫成姦污小龍女的尹志平,亦是如假包換的全真道士。
我知我知,因為有道教人士炮轟金庸抹黑德高望重的尹志平,在新版《神鵰俠侶》中,金庸已把迷姦小龍女此一重任,轉交給「甄志丙」這虛構角色。但第一印象畢竟很難改變,尹志平「淫賊」形象實在太深入民心,以致即使今時今日,我心中的全真淫賊依然叫尹志平,而一想到尹志平,腦海還會浮現鄺佐輝(這次真是出賣年齡了)。
歷史上的尹志平生於1169年,山東萊州人,出身書香門第,祖上多在北宋當官;入金後,爺爺和父親皆不仕,好施捨,鄉黨稱善人。尹志平小時讀書聰明,五歲入學,日誦千言,悟性奇高,六七歲已思考生死問題。十四歲那年,尹志平遇到「全真七子」之一馬鈺,跟他學道,遭家人阻攔,尹志平就索性離家出走,追隨馬鈺。
後來馬鈺死了,家人把十九歲的尹志平抓回家關起來。尹志平再三逃走,父母才無奈由他當道士去。二十二歲時,尹志平拜丘處機為師,正式成為全真教弟子。丘處機其後受成吉思汗邀請,赴西域說法,帶了十八個得意門生隨行,尹志平即其一。丘處機去世不久,尹也接管了全真教,成為第六任掌門。
尹志平一生勤於宏法傳道,秉承祖父遺風,樂善好施,且清心寡欲,律己甚嚴,確實跟「淫」字沾不上邊,但不知哪世造了惡孽,死後七百多年竟被小說家寫成人神共憤的迷姦犯。不過有失必有得,金庸雖然讓尹志平污辱「姑姑」,但又把他寫成「抗蒙烈士」,始終堅守「民族大義」,這個美化了的「愛國」形象一樣與史實不符,總算是一種「補償」吧。
歷史上的全真教,由覲見成吉思汗的丘處機開始,其實已清晰表明「親蒙」立場。窩闊台滅金後,尹志平更率道眾到順天相迎,成為蒙古人的座上賓。得享高壽的尹志平過身後,忽必烈更追諡他為「清和妙道廣化真人」,可見生前死後,尹志平都明顯是蒙古殖民者的好朋友,決非像金庸筆下那樣「漢賊不兩立」,只是小節有虧(即姦淫)。
然則李家超會否連《神鵰》版尹志平(或甄志丙)也喜歡呢?根據他親口所說的官方權威答案,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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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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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鳳凰網微博;1995年TVB版《神鵰俠侶》 - #1146 [Kenny], 24-03-19 08:56
希望以後多啲年青人可以受惠⋯⋯
- #1145 [kk6ata71], 24-03-18 23:07如果呢班係叻仔叻女, 希望佢地及早去外國, 貢獻自由世界!
- #1144 [亨利二世], 24-03-18 21:58【人物志】在東京,遇上諾貝爾獎得主與天水圍學生
趁着惠風和暢的好時節,最近飛了東京一趟,在神保町古書店尋幽探寶之餘,也在秋葉原附近的大學聽了一個有趣的講座,且出乎意料之外,竟給我看到香港未來的一線光。
東京真不愧為「國際盛事之都」,李嘉誠和周凱旋的「維港投資(Horizons Ventures)」今年也選在東京醫科齒科大學,舉辦十周年的創新科技交流會Techcracker Lab。
主講者有六位,粒粒皆星,講座儘管都圍繞尖端科技,但主題繽紛多彩,由CRISPR/Cas9基因剪刀、量子計算、蟲治療、柏金遜症療法⋯⋯講到如何在7-11買水果製造生物醫學材料,令人眼界大開。
打頭陣是2020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基因編輯教母杜德納女士 (Jennifer Doudna)。她跟李嘉誠和周凱旋的淵源,可追溯到2011年:當年李嘉誠基金會已慧眼識英雄,資助她做生物科技研究,靜待十年,終於瓜熟蒂落。杜德納獲諾獎時,聞說李嘉誠更高興得流下淚來。
杜德納的演講內容很專業,外行人如我當然不能完全聽懂,但當中穿插了一個小故事,卻令我印象深刻。她提到研究過程中出現突破時刻,就是發現了如何控制Cas9蛋白識別特定的 DNA 序列,並在 DNA 上切割。
那天她回家後,在廚房做飯,想起團隊的新發現,竟越想越高興,最後情不自禁大笑起來。八九歲的小兒子問她笑什麼,杜德納便拋下廚具,拿起紙筆,興致昂揚地畫草圖解釋,最終連兒子也感受到她的喜樂,大家都笑了起來。
聽到這個小故事,不由得想起古羅馬詩人維吉爾一行詩:Felix qui potuit rerum cognoscere causas,「能夠認識萬物原理的人是快樂的。」以生命影響生命,這位諾貝爾獎得主及其他科研講者的熱情和喜悅,毫無疑問也打動了在場的六個香港中學生。
到日本旅行,能遇上從三藩市特地飛來講talk的諾貝爾獎得主,已經夠神奇了,更神奇的,是同場還可以跟天水圍的中學生聊天。他們都在順德聯誼總會翁祐中學就讀,四男二女,中三到中五都有。領隊老師告訴我,他們都是精英班,有志科研,英文亦比較好。
講座全程英文,夾雜大量科技術語,同學們真的聽得懂?「講者有照顧聽眾的程度,會簡化內容,我大部分都明,八成左右啦。」一個男生很自信地答。其他同學都說自己差不多。問他們有什麼感受,都說比預期更開心、更有滿足感,三小時講座增長了不少知識。
一位女同學說,自己首次聽到「寄生蟲療法(worm therapy)」,很震撼,因為worm給人的感覺不太好,從未想過這種東西能夠治病,「講座內容有些跟生物科吻合,所以聽得明白,像講者提到用紅血球直接把藥物送進身體,我就聽得很投入。」看見他們帶點激動地分享新知識的樣子,我相信他們說自己懂,就是真的懂。
一位男同學說話頗為老成:「人必需有passion,追求自己有passion的東西,就算失敗也沒所謂,要一直堅持下去。我本來就這樣想,今天聽到許多勁人都這樣說,更加鞏固了自己的信念。」
據老師介紹,翁祐中學一開始只是Band 3,全賴創校校長多年努力和「英明領導」,才升到現在天水圍Band 1尾,近十多年更培育出許多「小科學家」,獲獎無數:有人設計「透氣防水薄膜」的太空搭載實驗,有兩人因研究烏龍茶抗癌和低成本塑料循環再造,榮封「星之女」、「星之子」(2010年有兩顆小行星以翁祐兩個學生的名字命名)⋯⋯
除了六個學生和一個老師,這次東京之旅也有一名翁祐舊生隨團。正因為她和兩個同學在八、九年前發明了「樹膠布」,在少年創科比賽中奪獎,才令周凱旋留意到這間潛力無限的天水圍中學。自此,周凱旋就為該校設立獎學金,今年還資助八位師生飛到東京,參加這場機會難逢的Techcracker Lab。
我問那六位中學生,有誰之前來過日本?沒有一個人舉手。他們出發前一兩星期才收到邀請,人人覺得難以置信,「阿爸阿媽一開始以為係騙局!」有個同學笑着說。
一夜之間,由天水圍的中學飛到東京的大學,的確有點如夢如幻。「呢度見到好多好正經嘅人,好多大人物,以為去咗聯合國大會。」一個男同學告訴我剛剛踏進場館的感受。他們都很感激周小姐的邀請。
同學們固然是幸運的,但他們能夠有此機會,卻肯定不是光靠運氣——老師盛讚為「英明領導」的創校校長蔡澤群先生(2022年底已過身),實在功不可沒。
老師告訴我,蔡校長本來在另一間學校教歷史,廿幾年前到翁祐做開荒牛,他很有vision,知道創科代表未來,所以全力推動科研教育,終於孕育出一屆又一屆的「小科學家」。
蔡校長又破天荒開了一門日文課,中一至中三必修,目標除了讓學生多學一種外語,也希望他們開開心心上學,因為他覺得日文對年輕人特別有吸引力(我問同學是否真的喜歡學日文,他們都笑而不語)。
這一刻我才恍然,為什麼一間天水圍學校會得到周凱旋青睞。不是為了製造話題,不是為了「扶貧」,周小姐看中這間屋邨學校,是因為大家擁有共同理念和「眼界(horizons)」:同樣渴望突破框架,自強不息,學習一切可以學的新知識,並透過科技創新提升自己,造福人群。
這一場Techcracker Lab講座,薈萃了來自世界各地和日本的創科猛人,同時也開放給公眾入場,只要預先登記就行。聞說反應非常熱烈,報名人數是現場座位兩倍,向隅者多,可見日本人對它何其重視。
原來日本也在朝着創新科技方向積極轉型,很多傳統企業和始創公司紛至沓來,都要向維港投資取經。只可惜「先知在故鄉不受歡迎」,有些地方的領導只懂得格劍、光蛋,還樂而忘返,我也沒什麼好說了。
「能夠認識萬物原理的人是快樂的。」不管時代變得多壞,只要能夠對萬事萬物保持好奇,拼命學習,你總有希望闖出一片新天地。走對的路,就會遇上對的人,然後互相啟發,活出對的人生。天水圍和諾貝爾,只要眼界夠寬,其實是那麼遠,這麼近。
想起周凱旋在講座開場時說,鳥山明逝世令她很傷感,也讓她重新思考悟空那句「我是世界希望」的宣言,到底該怎樣為世界帶來改變?如何為下一代做好準備?我覺得周凱旋已經用行動答了自己的問題。
「聽完講座,你會唔會想做到講者佢哋咁?」我問一位同學。
「會!」
在這群香港中學生身上,我看到久違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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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作者攝 - #1143 [亨利二世], 24-03-17 23:45次韻答香港的劣版郭沫若們
真係撞鬼,前天朋友晨早流流傳來一版大公報廣告,害我看了馬上洗眼。事緣有個「香港詩詞學會」,近日鳩集了幾十首歌頌23條立法的「詩」,輯成一堆叫「堅決支持香港基本法23條立法唱和集」的東西,更在狗屎報賣廣告,上面有段前言,署名「香港詩詞學會創會會長林峰」,說:
「香港基本法23 條立法是香港未盡之憲制責任。完善國家安全保護機制,對香港的繁榮穩定,長治久安至關重要!香港詩詞學會全力支持!更為23 條立法高歌吟唱!本會執行會長蔡瑞義充滿激情賦得五律一首,繼而唐大進會長、厲有為書記、李文朝將軍及廣大詩人紛紛唱和⋯⋯」(注1)
第一首正是那個蔡會長的「詩」,大家feel到他的「激情」嗎?
瘴氣隨雲去,春風動地來。
千年歌至聖,萬里聽驚雷。
明鏡高堂掛,野狐牢獄哀。
爐峰朝日燦,灼灼紫荊開。
這首詩押「十灰」韻,格律尚可,詩則極爛,語意也有點含糊。例如「千年歌至聖」,誰是「至聖」?「至聖」一向只用來稱呼堯、舜、孔、孟那個級數的聖人,拍馬屁拍到喊人家「至聖」,還要公開賣廣告,真是斯文掃地。還有尾聯「爐峰」什麼意思?爐峰,即江西廬山香爐峰,怎麼忽然由23條扯到香爐峰,我看不懂。
23條立法,北京的李文朝將軍形容為「愛心添喜慶」,香港的林丹濤則說「仁人咸共慶,魑魅賸餘哀」。看到「愛心」與「仁人」這種字眼,不禁失笑。當今港共首腦是否「仁人」,看昨天「七一衝擊立法會案」如何判刑,已經一清二楚。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港英殖民時代的六七暴動,你知道刑期是多少嗎?
當年26歲的打磨工人唐蘇,暴動及意圖縱火罪名成立,判監21個月;張華興(21歲)、阮無退(22歲)及李佳(35歲)參與暴動,向警方擲石,罪成,判監18個月;楊偉(40歲)暴動及藏有攻擊性武器罪成,判監8年,但獲港督特赦,實際只坐牢3年;另有一些人儘管暴動罪成,但因為參與程度低(僅在現場集結),只判監3個月(如21歲的黃良英和林萍)。
但王宗堯只在立法會逗留5分鐘也被判監74個月,而23條立法後,政治犯就算獄中行為良好,也未必可以扣減3分1刑期,你跟我說「仁人咸共慶」?不好意思,在那堆寫到甩皮甩骨的所謂「詩」中,我看不到「仁」,只見到一張又一張猙獰面孔,以及一群胸無點墨卻偏要附庸風雅的劣版郭沫若——郭的學識文筆當然勝他們百倍,但反正我不介意郭沫若被侮辱,拿他們相提並論也無妨。
大公報廣告那堆唱和之作,很多人都次韻蔡瑞義的詩,我也湊一下熱鬧,次韻答這群魑魅魍魎,順便抒發我對23條立法的評價(注2):
瓜摘泣黃台,嚴霜匝地來。
含生皆入甕,無妄自驚雷。
揚沸功難就,刑灰政可哀。
何當逢治世,圜土靜花開。
注
1
https://t.ly/3_3XD
2
這首詩我不逐句解釋了,只說明幾個你可能不知道的典故。
瓜摘:章懷太子李賢《黃台瓜辭》:「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含生:一切有生命之物。23條法網所加,無遠弗屆,連外星生物也不能豁免。
入甕:唐代酷吏周興審訊犯人時,會把犯人裝進甕中,用火烤,之後來俊臣用同樣方法向周興行刑,即「請君入甕」,這兒借喻23條大法的法網。
揚沸:《史記.酷吏傳序》:「昔天下之網嘗密矣,然姦偽萌起,其極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當是之時,吏治若救火揚沸,非武健嚴酷,惡能勝其任而愉快乎?」揚沸,即「揚湯止沸」簡稱,從鍋中舀起滾水再倒回去,希望令水不再沸滾,比喻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止亂」方法。
刑灰:殷代之法,有人棄灰於街,就要斬手,「刑灰」指嚴刑峻法,見《韓非子.內儲說上》。
圜土:即牢獄,語出《周禮》。岑參有「花落訟庭閒」句,《北史》亦載,齊天保初年,大赦罪犯,但獄中無人,長滿蓬蒿。牢獄中唯見花開花落,比喻統治者為政寬仁,以德化民,故囹圄空虛,這樣的社會才是太平無事的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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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報廣告及《唐伯虎點秋香》截圖 - #1142 [亨利二世], 24-03-16 19:06Everything is Wrong
2019年「七一衝擊立法會案」,14人被控暴動及「進入或逗留在會議廳範圍」等罪,今天區域法院暫委法官李志豪判刑。較矚目的是審訊前沒有認「暴動罪」的藝人王宗堯,當日他為了將充電器交予一名記者,進入立法會大樓並逗留3 至 5 分鐘,其中在會議廳僅停留 27 秒,結果竟被李志豪判監74個月,超過6年。
其餘不認罪者,就算當日參與程度很低,皆一律遭法官重判,包括自幼有智能障礙,且診斷出思覺失調兼自閉症的何俊諺(21 歲,運輸工人),以及早前已出家為僧的26歲青年吳志勇,兩人分別判監74和80個月。
據悉,吳志勇在2019年7月前,曾因一場事故而全身大範圍骨折,後來雖奇蹟康復,但當天進入立法會時仍要撐着拐杖,可見他就算身在現場,也不可能作出什麼暴力行為,極其量只是和議、聆聽「勇武派」的去留爭辯,或接受訪問而已。
但不管你是精神失常、行動不便,抑或純粹想交充電器給記者,只要法官認定你是犯了「重罪」,就必定予以嚴懲。面對身心障礙的被告,法官李志豪也不是第一次給他們判刑了——去年6月,李志豪也裁定一名19歲自閉青年「侮辱国旗區旗」罪名成立(注1),現在再釘死一個自閉症青年,相信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但李志豪宣讀王宗堯的判詞,卻有一點令我不解。李官說,片段見王宗堯與在場人士交談,又擁抱示威者並拍膊頭,明顯表達支持和鼓勵,意在參與暴動。李官又說,不論王的知名度高低,就算是無人認識的普通市民,只要出現在暴動現場,法庭都可作出無可反駁的推論,就是他有份「促成、協助或鼓勵」暴動,故裁定他暴動罪成。
如果香港法庭真的有這種推論,那就奇了。721暴動,有影片顯示何君堯在元朗站附近與大批白衣暴徒握手,更向一名暴徒表示「辛苦你喇」,對方回應「唔辛苦」,何又向一名白衣人說「你哋係我英雄」,為什麼何君堯可以逍遙法外,還繼續做所謂「立法會議員」?
此外,去年10月底林卓廷被控參與721暴動的案件開審,控方傳召了匿名證人A婦,該A婦人在法庭上自己招認當晚穿白衣、與白衣人遊行並大叫「保衛家園」口號、在白衣人施襲後向他們鼓掌(注2),以李志豪的判詞來說,那個A婦毫無疑問是「促成、協助或鼓勵」暴動,為什麼又可以逍遙法外,更當上控方證人呢?
中國傳統儒家文化雖然有很多糟粕,但有些刑法原則還是符合現代法治精神的,例如古書說的「罰疑從去,所以慎刑」(《漢書.馮奉世傳》)、「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尚書.大禹謨》),都是說疑點利益歸於被告。但今日這裏,Everything is wrong,舉目皆是「罰疑從重」、「與其失不經,寧殺不辜」。
74個月,那是什麼概念?它足夠讓一個少年完成中學教育,出來社會工作;也足夠讓一條賤婦做完一任市長,毀掉一個國際城市,令它變得面目全非。既然被剝奪六七年自由的結局已經定了,我只能遙祝他們平安,並在磨難中將自己鍛煉成更好的人。
注
1
李志豪已涉分裂国家了
https://www.patreon.com/posts/li-zhi-hao-yi-84654397?l=de
2
721控方證人原來是白衣人
https://www.patreon.com/posts/721kong-fang-ren-92069646
圖/ 有線新聞 - #1141 [亨利二世], 24-03-15 22:27国際金庸中心
「金庸百年誕辰展」今天在香港開幕,特首李家超致詞,引用了《神鵰俠侶》一句「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然後說:
「我知道主辦方將今次紀念活動以『俠之大者』命名,正是希望廣大觀眾,特別是年輕人透過一系列精心策劃的雕塑展覽和文藝活動,感受俠義精神,領略中華文化,厚植家國情懷,錘煉過硬本領,積極投身貢獻國家和社會。」
既然李家超這樣說,那就不妨跟大家回顧一下,當年查良鏞先生是如何表現他激昂的「家國情懷」吧。
1947年,身在大陸的金庸入《大公報》當記者,翌年到香港籌辦港版《大公報》,之後被調往《新晚報》。1957年,中共發動「大躍進」,金庸很反對,但黨的喉舌《大公報》不願發表批評文章,結果令金庸憤而辭職。兩年後他自立門戶,創辦《明報》。
1963年,正值金庸連載《倚天屠龍記》的時期,當時中蘇交惡,北京決定不惜一切代價發展核武。赫魯曉夫因此嘲笑中共,如果中国勉強要製造原子彈,人民將會連褲子都沒得穿。同年10月,時任国務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陳毅,在北京接見日本記者時揚言:「當了褲子也要造核子!」
陳毅這句話引起各方熱議,金庸也在《明報》發表社評回應,題為「寧要褲子,不要核彈」,說:
「一個政府把軍事力量放在第一位,將人民的生活放在第二位,老實說,那決不是好政府⋯⋯不知陳毅是否了解,一個人民沒有褲子穿的國家,即使勉強製造了一兩枚原子彈出來,這個國家也是決計不會強盛的,而這個政府是一定不會穩固的。」
金庸社評發表後,一眾左派媒體如《大公報》、《文匯報》、《新晚報》、《香港商報》等即群起攻之,彷彿上演一場「圍攻光明頂」。有左派人士更狠批金庸武俠小說,「思想內容大都是反正義、反愛國的」——不知道今天盛讚金庸小說「厚植家國情懷」的李家超,是否知道當年香港左派對金庸的評價呢?
更耐人尋味的是,當時《大公報》刊出一系列文章臭罵金庸,標題有「略揭最惡毒反華的《明報》的畫皮」、「《明報》主筆的罪惡」等,令我想起前日才公開炮轟《明報》「惡毒」的鄧炳強。假如當年敢言的金庸活在今天,恐怕也會被定性為「黑記」,很可能已被關進監獄。
幸好那是港英殖民年代。金庸受到左媒圍攻後,報紙銷量大增,他非但沒有畏縮,反而越戰越勇,繼續寫社評〈批評中共就是反華?〉還擊,說:「反對政府的某些措施,反對執政黨的一些做法和主張,是反對國家?人民有沒有批評政府或執政黨的權利?我們的批評可能是錯的,但我們堅持有批評的權利。」
以上的話我當然同意,但李家超、鄧炳強應該不會這樣想。你的批評「錯」了(對或錯當然是政府說了算),就會令人想起2019年「黑暴」,是「煽動」,是「顛覆」,哪有什麼權利可言?
至於李家超力薦的金庸小說,其實也有很大的「政治」問題。2013年金庸接受耶魯大學東亞研究博士生傅楠(Nick Frisch)訪問,被問到小說的政治寓意,想不到金庸直認不諱,幾年後傅楠在《紐約客》撰文,說:
“Master Hong of the Mystic Dragon Sect?” he said, referencing the antagonist of his final novel, “The Deer and the Cauldron.” “Yes, yes—that means the Communist Party.” Cha acknowledged that several of his later novels were, indeed, allegories for events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注1)
這是金庸親口承認:《鹿鼎記》中的神龍教就是影射共產黨。那個被眾教徒爭相諂媚,每天都要人跟自己說「仙福永享,壽與天齊」的洪教主,自然是指毛澤東。這樣的小說,以今天香港的標準來說,顯然犯了「意有所指,一語雙關」的禁忌,我不明白,李家超為什麼要推薦給「廣大觀眾,特別是年輕人」呢?
儘管香港被大陸同胞嘲諷為「国際金融中心遺址」,但特區政府也不能為了趕快「打造」一個「国際金庸中心」取代,就罔顧金庸小說的「惡毒」影射,荼毒青少年的純潔心靈。何況這個「金庸誕辰百年展」的英文名叫「A Path to Glory」,嘩,最後一個字令我想起2019年囉。
注
1
https://t.ly/ja_nF
彩蛋:
〈「俠之大者」原義,跟你所想大不同〉,2023年12月21日
https://www.patreon.com/posts/xia-zhi-da-zhe-95043115
圖/明報 - #1140 [亨利二世], 24-03-15 15:40圓周率的人生啟示
今天3月14日,除了是愛因斯坦誕辰,也是第37個「圓周率日(Pi Day)」,不妨講一些關於π (pi) 的冷知識或趣事。
1. 圓周率日始於1988年3月14,當日物理學家Larry Shaw在三藩市的Exploratorium(探索博物館)發起一場慶祝 π 的活動:他跟同事及公眾環繞館內的圓形空間步行,然後一起吃水果餡餅(pie,跟 π 同音),自此便每年慶祝。2009年,美國眾議院通過一項決議,確認3月14號為圓周率日,以彰顯數學在教育和社會的重要性。
2. 圓周率為什麼用 π 代表?很簡單,因為一代數學宗師歐拉也這樣用。自從歐拉在十八世紀以 π 代表圓周率後,這數學符號便大行其道,直到今天。但歐拉又為什麼用 π 呢?原來史上最早的圓周率計算法,由古希臘數學家阿基米德發明(當時中國是戰國時代),「圓周」希臘文是περιφέρεια(羅馬拼音:periphéreia),π正是此字開首的字母。
3. 十六世紀,人類能知道的準確圓周率只去到小數點後35個位:
3.14159 26535 89793 23846 26433 83279 50288
這數字不算很長,但荷蘭數學家范科伊倫(Ludolph van Ceulen)卻用上大半生才算得出來。范科伊倫對此十分自豪,還把這項成就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4. 維多利亞時代有一個計算員(英文當時叫computer,即負責計數的人),叫William Shanks。他在1812年生於英國東北的小村莊,長大後經營寄宿學校,Shanks談不上是數學家,只喜歡計算圓周率消閒,算法依然是阿基米德那套割圓法(15/3更正:有讀者指出,Shanks用的不是阿基米德舊法,而是用一種無限級數公式來推算。我不慎寫錯,抱歉!) 。
Shanks分三個階段發表計算成果:頭兩次是1853年,計到小數點後607個位,已經破盡人間紀錄;然後停了廿年,在1873年忽然重操故業,把圓周率擴展到707個位。
可惜的是,Shanks在第527個位後出錯,其後計算即使去到707位,實際上都毫無意義。不過這錯誤一直不為人知,足足等了70多年,才被利用機械計算器驗證的數學家D. F. Ferguson發現。
5. 人類運算力的飛躍,可以在圓周率小數點後的數字上反映:十六世紀算到35個位,十九世紀是527個位,今天利用超級電腦,已算到100,000,000,000,000個位。但以科學實際功能來說,圓周率小數點後20個位已經綽綽有餘,算下去並無任何可見的實用價值。
6.受上主默示寫成的聖經,曾透過所羅門王聖殿的「銅海」(一個大銅盆)描述,暗示圓周與直徑的粗略比率。〈列王紀上〉7:23說:「他又鑄一個銅海,樣式是圓的,高五肘,徑十肘,圍三十肘。」30除以10, π就是3。
7. 范科伊倫和Shanks的畢生成就,現在不用一秒已可由電腦完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然則我們現在營營役役所做的一切,在不久將來可能只是AI彈指間的工夫,而且還做得比人類更完美。最偉大的人類天才,在AI來說都跟William Shanks沒有分別。
但更可怕的還是圓周率——就算超級AI可以1秒鐘計到100萬億個位的100萬億倍,如是者連續運算100萬億年,它依然無法窮盡圓周率小數點後的數字,而從無窮無盡的圓周率角度看,AI計算到的數其實近乎零。上帝向人默示圓周率為3,也許是希望渺小的人類明白:圓周率不必算太準,那是徒勞的,3就夠你們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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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Katsiaryna Hatsak - #1139 [亨利二世], 24-03-13 21:36小學三年級的「成長課」
日前「教育刺針」專頁談及一張由讀者提供的「品格工作紙」,作者指出上面的24個「品格強項」是正向心理學產物,更比較西方原版「24個品格」與中国香港版的差異(注1),非常有意思。
恰巧上星期有家長向我報料,內容也跟「品格工作紙」有關,相信報料者是同一人,那就讓我補充幾句。
首先,「教育刺針」帖文有個無關宏旨的小瑕疵,就是誤以為那張工作紙是中三的——不,「娃娃要從小抓起」嘛,「品格教育」當然要從小便學習。我向報料的家長查詢過背景,也見過另一張工作紙(家長不希望公開),可確定真是小學三年級,並非中三。
那張工作紙提出了24個「品格強項」,分6大類,即智慧、勇氣、仁慈、公義、修養及靈性,分別對應正向心理學家提出的wisdom and knowledge、courage、love、justice、temperance及transcendence,這6大類又再分拆為24小項,即24個好的品格。
就綱目和結構來說,那張小三工作紙跟外國原版可謂亦步亦趨,除了「公義」那類別。
洋人原版談的「公義(justice)」,是指citizenship(公民質素)、fairness(公正)和leadership(領導才幹),強調不自私(absence of selfishness)、無黨性(absence of partisanship)及不唯唯諾諾(absence of compliance)。
然而「24個品格」的中国香港版卻把citizenship改為「團隊精神」,強調要「對團隊忠心」及「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正是這「忠心」兩字觸動了家長的神經。以她理解,「公義」就算包含忠誠,也絕對不止於忠誠,為什麼學校要特別放大這個「忠」呢?
我則認為,這兒的問題不僅在於誇大「忠」的角色,更在於強調「做好自己的分內事」這部分。「做好分內事」當然沒錯,若連分內事也做不好,其他事就休談了。
但citizenship不是提倡「做分內事」。光做分內事,各家自掃門前雪,可能流於自私,那又何來「公義」?如果你的「品格強項」是「做好分內事」,而你的「分內事」則由領導安排,那麼你跟一枚沒思想沒靈魂的螺絲釘又有什麼分別?做好分內事的極端體現,就是「我的訴求只是返工」。
此外,外國人講leadership,強調不折騰、不屈己和不專橫,三點都是針對領袖本身,指出好領袖需要有主見,但也不能獨斷、用權也要克制。
然而香港版「領導才能」則僅說領導要「維持組員間的良好關係」、鼓勵組員完成工作,領導本人似乎是超然的、完美的,彷彿只要「以結果為目標」,營造出一種「和諧」氣氛,那就是「好領導」了。這種「教育」的目標是什麼,相信不必畫公仔畫出腸。
最後我想說明一下「品格教育」是什麼科。據家長說,原來現在官校小學有「成長課」,小一至小六全面推行,由社工「教」 ,大約一至幾個星期一堂,連學生也不清楚隔多久才上一堂。沒有「成長課」的禮拜,學生就去圖書館看書,所以這節課全名叫「圖書/成長課」。
教導學生培養24個品格,本屬好事,只可惜中国香港「教育界」抄了外國九成半,卻在最核心的地方「原創」(手法跟港府「參考」外國法律來「立法」異曲同工),刻意加入「中国式公義」,結果令整件事變形走樣。其實連「公義」也扭曲了,還有什麼品格可言呢?
計我話,中国人根本不必拾外國勢力餘唾,巧立名目搞啲咩24個品格,疊埋心水教返二十四孝咪得囉!
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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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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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138 [亨利二世], 24-03-12 15:18從中華文化角度解釋「LOONG 9」
日前中国香港的電視台搞了一隊九人組成的男團,賜名「LOONG 9」,9唸nine,兩字粵音近「窿奶」。官方解釋名字,稱他們在龍年誕生,故取名「LOONG」,有「一飛沖天」的意思。
龍是否必然「一飛沖天」呢?不一定。易經乾卦已寫得清清楚楚,龍的形態多變:「飛龍在天」僅為其一,還有「潛龍勿用」、「或躍在淵」、「見龍在田」等。龍是水類動物,不常見,可知是潛水居多。其實八運才旺少男,九運則利中女(看看Taylor Swift),現在才搞男團?相信連水尾都食唔到。
很多港人恥笑「LOONG 9」,多數因為它粵語諧音騎呢,又隆又燶又奶,但我馬上想起的,反而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龍生九子」。龍的九子是什麼,古時有多個說法,以下據明人謝肇淛《五雜俎》所載,逐一介紹它們的名字和個性:
一、蒲牢,喜歡鳴叫;
二、囚牛,喜歡音律;
三、蚩吻,喜歡吞食;
四、嘲風,喜歡涉險;
五、睚眥,喜歡殺戮;
六、贔屓,喜歡文藝;
七、狴犴,喜歡訴訟;
八、狻猊,喜歡坐着;
九、霸下,喜歡負重。
以上九名,分別代表龍的九個種。你可能奇怪,龍種怎麼有這麼多?這問題謝肇淛也答了:「龍性最淫,故與牛交,則生麟;與豕交,則生象;與馬交,則生龍馬;即婦人遇之,亦有為其所污者。」風流留情,下流留精,一句「龍性最淫」,已勾勒出中國龍的真實形象。
近年中国大外宣致力為「龍」塗脂抹粉,硬要說「西方龍邪惡,中國龍善良」,其實看看古書,就知道是胡說八道。我之前已撰文說,中國龍與西方龍儘管是二物,但以中西文化流傳的習性和形象看,兩者相差不遠,並非中共大外宣所講的一正一邪。
早在1923年1月15日,楊蔭杭已在《申報》專欄寫過三篇〈談龍〉,第一篇就指出中國龍和西方龍很相似:
「西方古傳記,皆以殺龍為神勇大力士。訶苦利士(Hercules)即以殺龍著名;其他古英傑如西格弗利Siegfried,如陶勒(Thor),皆有殺龍故事,見於詩歌。此猶《淮南》、《呂覽》載大禹遇黃龍,龍弭耳掉尾而逃;《水經注》言澹臺子羽、鄧遐皆入水斬蛟。蓋東西神話,不謀而合如是。」
楊蔭杭之後還舉了多個例子,包括「愷爾脫人種(Celts)亦以龍為主權之符,刻之王冠」,類比中國「龍者君象」,說明東西方因為「古俗相同」,故西人一望中國的龍,便自然而然呼為dragon了。
這位旁徵博引的楊蔭杭是誰呢?就是楊絳的爸爸,錢鍾書也佩服他的學識。從中國有學問的人看來,東西方的龍根本相差無幾,刻意把中國龍翻譯成Loong,而捨棄行之既久的dragon,除了政治宣傳外,恕我看不出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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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137 [亨利二世], 24-03-10 22:3597年6月30,一場被歷史遺忘的音樂會
#人物志
這個下午,約「大師兄」陳輝虹在cafe見面,到場才發現客滿。晃蕩一會兒,在街角找到一間餐廳,有個外語名字,意思是「夢」。夢想,也許就是這樣飄渺的一種東西,刻意找,總尋不着,但只要放開腳步,沿着自己想走的路,慢慢走,慢慢走,然後,夢就會猝不及防地站在街口。
上次見面已是五年前了,感覺卻沒有這麼久,也許是這幾年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問他近排搞乜,輝虹想也不想就答:「夾band!」對於這個答案,我其實毫不意外。
2022年他已傳我一條連結,是個非常old school的網頁,叫「小兵」——留意那不是FB,不是IG,不是YT,是一個屬於「史前」的網頁——上面會不定期上載小兵錄製的「新歌」。我有聽,但從來沒問個究竟,只以為是他和朋友近年的新搞作。
想不到這天他突然告訴我:「前年是小兵最後一次演出的廿五周年了。」嘩,上次演出豈不是1997?這時,他才把小兵的故事娓娓道來。
大約1993、94年左右,陳輝虹因主持商台節目《豁達音樂天空》關係,偶然認識Edmund,阿龜則是他的舊同學,三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得閒便一齊夾band。當時Edmund是樂隊「HUH!? 」成員,做演出和音樂製作,阿龜則在海洋公園及高山劇場為海豚和獨立樂隊做 lighting design。
為什麼叫「小兵」?輝虹解釋:「當時譚家明在清理舊物,送了我幾部劇本——」我忍不住笑着插嘴:「明晒,一定有高達嘅Petit Soldat(小兵)啦!」輝虹點頭,說覺得「小兵」不錯,就信手拈來做樂隊名稱。
小兵的作曲填詞,通常由輝虹一手包辦。他自認業餘,不算做得特別好,但三人都非常enjoy。可惜人人工作繁重,各有各忙,這隊band慢慢就散了。最後一次以「小兵」名義做的演出,就是1997年6月30晚的「另類音樂慶回歸」。
「當年有個咁嘅騷?聞所未聞!」我忍不住說。
原來這場鮮為人知的「另類音樂慶回歸」,發起人是香港地下音樂教父級人物郭達年。據輝虹回憶,當晚有十多支香港獨立樂隊,雲集於中環舊立法會旁的皇后像廣場,觀眾好幾百個,包括聞風而來的圈內朋友,以及萍水相逢的路人。當然,媒體的焦點根本不會落在一個褪色的皇后像廣場上。
那個歷史之夜,小兵玩了三支歌,分別是U2的〈New Year’s Day〉、林子祥主唱的〈蝶變〉,以及人所共知的〈皇后大道東〉。我對〈蝶變〉這首歌特別好奇。輝虹解釋,這是七十年代徐克導演的奇情武俠片《蝶變》的主題曲,故事講劉兆銘飾演的方紅葉是個武林「記者」,負責筆錄江湖各大奇案,掌握了許多武林中人的秘密⋯⋯
「這些跟音樂會有什麼關係?」我見他越扯越遠,忍不住打斷他。然後輝虹便即席唱了開頭幾句給我聽:
平地烽煙 一片血腥味
瞬息生死 轉眼要分離
哈哈哈,我幾乎笑到標眼淚。這個比時代走快至少廿年的「慶回歸」音樂會,今天還留下什麼痕跡呢?「沒有,」輝虹兩手一攤說,「當年沒有手機,沒有YouTube直播,哪有什麼痕跡?」連報紙也沒有新聞?
輝虹想一想,說:「有!」去年他在本地小書店做音樂分享會,店長很有心地出土了一張陳年剪報——原來《東方日報》曾報道這場曇花一現的另類音樂會,不過內容是狠批演出者搞到遍地垃圾。難道這就是當年的唯一報道?如果是,也真是歷史的諷刺。
歷史的確很易被淡忘,甚至被清洗,尤其是那些被視為「另類」、跟官方宏大敘事格格不入的時代故事,就像這個陳輝虹偶爾憶述的「另類音樂慶回歸」。
自己歷史自己寫,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是方紅葉。望着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大叔,我想像那夜他在舊立法會外引吭高歌〈蝶變〉的樣子,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當年慶回歸的「另類」歌,原來盡是預言,可惜香港人要心領神會,還必須等上廿多年:
無限蹊蹺 心裏有準備
結果相反 只有更驚奇
成敗如煙似霧 經歷無數血路
眼前光景 似是似非
彩蛋:
小兵網站
https://www.lepetitsoldat.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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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136 [lym], 24-03-10 06:42從前歷史是要人不要忘記,現在歷史係想人快快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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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對外宣稱是阿聯酋總理、杜拜酋長侄兒的廿八歲杜拜王子馬克圖姆(Sheikh Ali Rashed Ali Saeed Al Maktoum),原定今天(3月28日)在香港舉行家族辦公室的開幕禮,還揚言將在港投資五億美元,結果昨晚忽然宣佈有「急事」,王子要回杜拜處理,開幕將會延期。
看《南華早報》昨天報道(注1),這位杜拜王子背景不無可疑之處。報道標題以「Little-known Dubai prince(名不見經傳的杜拜王子)」形容馬克圖姆,記者更要求他確認是否阿聯酋總理的侄子,但馬克圖姆只是言詞閃爍地答:「我是家族的一員,我敬重他,受他啟發,感謝他的帶領。」
《南早》再訪問了兩名熟悉阿聯酋王室的人士,均表示馬克圖姆只是執政家族的「遠親」,其中一位專家留意到馬克圖姆名字「Rashed」的部分很古怪——這個Rashed表示他父親的名字,而現任總理的兄弟沒一個叫Rashed,由此可斷定馬克圖姆不會是總理侄兒。
那麼馬克圖姆究竟是誰呢?我手痕,點進杜拜王子的官方網站,發現明確公開的資料不多,但字裏行間卻泄露了不少「秘密」。比如說王子的簡介,描述其早年生活與教育,只說他生長於富裕家庭,「從小展示出天賦智慧,求知不倦,勤奮向學,以優異成績從杜拜一流院校畢業,隨後透過大學教育增進知識,在沙加美國大學主修會計和金融(and subsequently expanding his knowledge through his university studies, where he majored in Accounting and Finance at the American University of Sharjah)。」(注2)
這段簡介寫得很彆扭,若我沒有理解錯誤,它很可能想說杜拜王子並沒有大學畢業,否則不會迂迴曲折講「expanding his knowledge through his university studies」和「majored in」乜乜,而非直截了當說「graduated」。記者如有機會再見王子,不妨也要求他確認一下是否已經畢業。但我懷疑這位王子是否還會亮相。
當然,杜拜王子有沒有大學畢業,其實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是他真金白銀在香港投資。但奇怪的是,官網只有一堆虛無飄渺地描述他投資興趣的文字,至於他過往的實際投資紀錄,根本是一片空白。不止投資往績欠奉,王子在2023年之前做過什麼,也幾乎是一個謎。
《南華早報》報道他的網站有「gallery」部分,只紀錄了王子出席的五個活動,其中三個都跟香港有關,活動全部在2023下半年舉行。不知道記者有沒有察覺,這個官方網站其實也是在去年六月才出現的。
換言之,在2023年6月前,外界幾乎無人聽過Sheikh Ali Rashed Ali Saeed Al Maktoum這號人物,而他一出來就把自己包裝為「Dubai royal nephew」(Bloomberg在3月18日是以此為標題稱呼他的,後來才更正,移除「nephew」一字),行徑也令人生疑。
這位杜拜王子之所以看中香港,據多個媒體報道,穿針引線者原來是「中東經貿協會」創會會長、有珠寶界「中東王子」之稱的沈運龍。沈運龍對王子有多深認識呢?原來沈是去年才在杜拜第一次碰見杜拜王子(不知道是6月前或後,當時王子的網站搞好沒有),之後就邀請他12月到香港看看。
今月杜拜王子重遊香港,簡直如魚得水,明明28歲一事無成(至少連官網管理員也寫不出一項體面的成就),履歷白紙一張,只因打着「杜拜王子」旗號,就忽然被奉為上賓,既獲港府高規格接待,與特首李家超見面,又跟一間大學簽合作備忘錄,甚至出席了港府舉辦的什麼「裕澤香江」高峰論壇,真是人生成就解鎖了。
沈運龍到底知道多少杜拜王子的底細,我不清楚,但沈運龍的生平事蹟應該很容易查到。2019年7月,沈的傳記《由劏房小子到中東王子——沈運龍》出版,作者是大名鼎鼎的屈穎妍,而新書發布會還有梁振英出席。無獨有偶,原定今天舉行的杜拜王子家族辦公室開幕禮,據報道所說,梁振英正是攞頭彩的嘉賓。由此可見,如果王子辦公室成功開張,「梁營」就立下大功了。
可是杜拜王子偏偏像阿根廷球王一樣,最後一刻才宣布不落場,丟盡港府的臉,也讓香港再次淪為國際笑話。到底這個馬克圖姆是杜拜版美斯,抑或「尼日利亞王子」啲friend,沈運龍或梁振英似乎有責任交代一下。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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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ly/KmwU5
2
https://t.ly/sSo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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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ikh Ali Rashed Ali Saeed Al Maktoum(右二)出席「裕澤香江」高峰論壇/政府新聞處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