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55 [亨利二世], 24-09-28 00:47
- #1454 [lym], 24-09-26 17:19只懂破壞,何談復興?
- #1453 [亨利二世], 24-09-26 17:14不是繁簡轉換問題,是文盲
香港理工大學校園內,近日掛出一些似是宣傳「中華文化節」的古詩詞橫幅,豈料鬧出天大笑話。昨日網上熱傳一張照片,顯示一條印有「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橫幅,竟把「千里」誤作「千裡」,如此低級錯誤居然在大學校園出現,實在令人傻眼。事件曝光後,校方已即日將橫幅悉數除下。
這些橫幅已掛了十多天,犯錯的肯定不止一句「千裡共嬋娟」。上星期我其實已看見網民貼出另一照片,有橫幅把張孝祥的「短髮蕭騷襟袖冷」印作「短發蕭騷襟袖冷」,但似乎有人投訴,校方很快就更換了,昨天才知道尚有蘇軾金句的漏網之魚。事件說明什麼?當然不是「繁簡轉換出錯」這麼簡單。
首先,原來這些所謂「中華文化宣傳品」掛了十幾日,根本無人理會,就算偶爾有師生發現出錯,多數也只是一笑置之。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浪費資源去宣揚中華文化呢?萬勿誤會我貶低唐詩宋詞價值,我自己其實非常喜歡。但把詩詞金句印在橫幅,像廣告標語般高高掛起,根本無助宣揚文化,正如官員天天喊口號,亦不代表管治有方。
第二,很多人以為「千裡」之誤來自「繁簡轉換」,但我用Word、Google Translate,甚至百度翻譯做測試,輸入簡體「千里共嬋娟」和「短髮蕭騷襟袖冷」,發現以上三者翻譯的正體中文都是正確的(可能有AI校正吧),就連百度也沒有犯錯。為什麼理工會錯呢?最簡單的解釋,是寫字者確實以為「里」的正體字就是「裡」。
你聽過中国著名作家、堂堂中国作家協會陝西分會副主席賈平凹(也就是那位「屎尿體詩人」賈淺淺之父)的笑話嗎?賈書法不精,卻常常為人題字,更明碼實價標明一字四萬。有次,他應邀在傅作義故鄉安昌村的牌樓上題字,竟然用正體字大書「傅作義將軍故裏」,把「故里」誤為「故裏」,貽笑大方。
同樣令人笑到流眼淚的例子,還有中国書畫藝術研究院名譽院長趙清海。2004年,趙清海在一個中国大陸電視節目上,贈送台灣著名演員歸亞蕾一張條幅,上書「影後」兩個大字——原來趙清海真心以為「后」的正體字就是「後」。節目播出後,廈門大學藝術研究所所長鮑元愷在其已認證的微博上說:「中国書畫藝術研究院名譽院長趙清海居然是個文盲。」
賈平凹寫「故裏」,趙清海書「影後」,都不能歸咎繁簡轉換軟件,那麼理工「中華文化節」橫幅的別字,亦很可能只是反映書寫者的識字程度而已。其實你點開黨媒人民網大五碼版,像「自力更生研制“千裡眼”」、「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之類標題,根本俯拾即是,大陸人耳濡目染,寫正體中文自然很容易白字連篇。
以中共的文化程度,真的不要再講什麼「復興中華文化」了。只要你們不再有系統地宣揚錯別字,已是對中華文化的最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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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2 [亨利二世], 24-09-25 22:42英國學者與劉智鵬的友好交流
英國碧仙桃大學(University of Bristol)香港史研究中心(Hong Kong History Centre)聯合總監畢可思(Robert Bickers)教授近日訪港,參觀了董建華牽頭成立的「香港地方志中心」,更與中心總編輯劉智鵬會面,據香港史研究中心專頁帖文所說,畢教授當日談及自己的史學工作,也跟現場人士熱烈討論歷史研究方法。(注1)
這次學術交流令不少網友大吃一驚,移英香港學者鍾劍華博士更向碧仙桃的香港史研究中心發電郵,直指畢可思到訪香港地方志中心,令人既失望又反感,建議中心交代一下事情。(注2)董建華搞的「香港地方志中心」,當然不是一個普通學術組織,我幾年前在蘋果專欄已撰文指出《香港志》的種種問題了。除非畢可思打算研究「如何竄改歷史」,否則實沒必要上門做什麼學術交流。
記得2020年底,《香港志》首冊在網上開放全書內容,我隨便瀏覽一下,已發現問題不少,於是在蘋果日報專欄公開駁斥。如今蘋果已不存在,我當時對《香港志》的評論不易找到,現在不妨去蕪存菁,整理幾個重點出來供大家參考。
一、第55至58頁「文化的南流與北傳」一節,立場明顯偏頗,為中共塗脂抹粉,令讀者側目。例如說大陸文化人南來原因,由辛亥革命說起,中間提及「抗日戰爭避難」、「左翼作家逃避國民黨迫害」,都寫得一清二楚,但1949年後文化人為什麼紛紛南遷香港,則隻字不提。
二、五十年代初為了逃避中共統治而「潤」到香港的張愛玲,在港寫了《秧歌》和《赤地之戀》(兩部小說在今日大陸仍是禁書),《香港志》竟用上「美元文學」四字形容二書(第56頁)。「美元文學」語焉不詳,常帶貶義,單看字面,容易令人想到「收美國人錢抹黑中國的文宣」。儘管《赤地之戀》是美新處委託張愛玲寫的,但《秧歌》完全不是,根本不能用「美元文學」胡亂概括。
三、《香港志》談及香港流行曲風靡內地,點了不少天王天后的大名,但有幸「名留青史」的詞人,只有一個晚年親共的黃霑;至於在大陸最負盛名的一位,則連「佚名」也沒資格。最有趣的,是這個「文化的南流與北傳」部分,提到蔡元培、陳寅恪、張愛玲、周潤發、張國榮、周星馳等人,頂多給予一句話篇幅,但結尾壓軸一段,竟花近二百字表揚深圳大疆的創辦人汪滔(第58頁)!
以上只是我當年隨筆所記,全書(即《香港志》第一冊)紕漏當然不止於此。最諷刺的,是書中凡例說:「編修《香港志》目的在於全面、系統、客觀地記述香港自然和社會各方面的歷史與現狀。」主編之一的劉蜀永也公開說過:「這本首冊志書並未迴避歷史敏感問題,並盡可能平實地加以記述。」
《香港志》真的「全面、系統、客觀」、「未迴避歷史敏感問題」?2021年12月6日出版的《香港志》第二冊,叫《香港參與國家改革開放志》,書中列舉1989年大事,居然隻字不提「六四事件」,主編之一的陳坤耀的解釋是,部分章節載有貿易和發展數字,當中有幾年中斷,已「間接反映」了六四影響。
今年3月1日,我又寫了一篇〈《香港志》如何扭曲「三一事件」〉,引用當年的香港舊報紙作證,將《香港志》竄改1952年「三一事件」歷史的地方逐一指出,歡迎讀者重溫。(注3)我不知道畢可思教授是否知悉《香港志》的底蘊。如果不知,他應該做點功課才見劉智鵬;如果知道,我實在不懂他怎麼還去做「學術交流」。難道這兩個中心有意合作?
不禁想起今天看到的一則新聞(或者有人覺得是笑話)。根據剛發布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報告,香港擊敗新加坡,重新躋入全球排名榜第三位,成為亞洲第一金融中心。這份權威報告是誰寫的呢?答案是「英國智庫Z/Yen集團及中国(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聯合發表」。
希望碧仙桃的香港史研究中心慎重考慮鍾劍華博士的建議,澄清一下到訪「香港地方志中心」的原因,以免大家猜測它會不會變成學術界的Z/Yen集團。
注
1
https://t.ly/4yHKn
2
https://t.ly/gzx5W
3
https://t.ly/zAdHv
彩蛋
如想重溫劉智鵬在「唐英傑案」的專家意見以及我的批評,請看以下一文:
2021-7-7 〈劉智鵬太老實了〉
https://t.ly/hhm_0
圖/ 香港史研究中心FB - #1451 [亨利二世], 24-09-24 22:59椅背之亂
日前,國泰一班由香港飛往倫敦的機上,有兩個香港乘客不滿前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姑娘——據說「大陸妹」是歧視語言,不能說,而「港女」、「台灣妹」、「法國妹」之類則好像沒問題——把椅背調後,指她妨礙自己看電影,於是踹對方的椅背,還出言侮辱,結果被該女子拍下影片,上傳到「小紅書」控訴。此事引起香港、大陸網民連日討論,國泰表示已將兩個鬧事的港人列入黑名單,禁止他們乘搭集團旗下任何航班。
此事曲直,我認為十分清楚:踹椅罵人一定是不對的。但撇開這類極端行為不談,「搭飛機應否把椅背調後」這道問題,其實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簡單。也許你沒留意,飛機上因椅背引發的衝突,每隔幾年就會成為網絡熱話,甚至衝上國際新聞。這類芝麻綠豆的爭執,外國屢見不鮮。
Heather Poole是美國一家大型航空公司的資深空姐,曾出書講述她歷年遇上的「瘋狂乘客」。有次,她就看見一個阿婆恐嚇前座調低椅背的少女:「你再把座位調後,我就打你的臉!」少女睜大眼睛,不知該如何反應。Poole見狀,立即上前調解,勸喻阿婆千萬不要動武。
2020年2月,外國網絡曾瘋傳一條飛機上拍攝的影片,有洋漢不停出拳捶打前座女士調後了的椅背,令網民議論紛紛。那女人叫Wendi Williams,事後受傳媒追訪,講述了事件始末:2020年1月31日她乘搭美航,其間將椅背靠後,但身後男子說要用餐,要求她回復原位,她答允了;男子吃完後,她把椅背再次壓低,此時男子便一聲不吭地出拳,據說長達六分鐘之久。
其間Williams曾向空姐求助,豈料對方翻白眼,不予理睬。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用手機拍下男人行為。但後續發展完全出乎Williams意料之外:空姐竟送了一杯cocktail給後座的男人,卻向她發了一份「乘客滋擾通知(Passenger Disturbance Notice)」,指她違反航空規則,必須馬上停止拍攝並刪除影片,否則將被起訴,以及在飛機抵達下一站時被趕出去。
Williams震驚不已,只好刪片了事。之後她復原影片,並上載到社交媒體,公開投訴美航。事件引起極大爭議,網民再次激辯「搭飛機應否把椅背調後」這經典問題,結果分為兩派,誰也無法說服誰。當然,大家都知道乘客是有權調後椅背的,但爭議部分不在「你有沒有權」,而在「有權是否該用」或「有權是否該用盡」。美國人怎樣看呢?
根據旅遊網站The Vacationer在2022年所做的調查,超過77%美國受訪者認為,將飛機座椅向後壓到最低是無禮(rude)的,當中45.99%表示自己從不這樣做,27.87%稱調整椅背前會禮貌地問一聲,3.46%則表示就算明知無禮也會照樣調後,亦不會事先知會後座乘客。(注1)
這調查結果很值得玩味,某程度上也解釋了這問題何以爭訟不休:在許多美國人(至少那群受訪者)眼中,有權做一件事,不代表那是有禮。覺得把椅背調後沒有問題的一方,強調「權利」;另一方則較看重「禮貌」——但留意,在那超過77%認為「無禮」的人當中,約31%還是照樣把椅背壓到最低的,換言之,大半被訪者也這樣做。
「將飛機座椅向後壓到最低是否無禮」,也許不同國家有不同比例的正反答案,但幾乎可肯定,結果必分裂為兩派,不會有共識。問題的根源,當然是為了賺盡而令座椅日益密集、不在乎乘客受苦的航空公司,這是全球現象,國泰、美航都不是無辜的。那麼不喜歡前座乘客調後椅背、侵犯自己絕對領域的人又有何出路呢?
建議他們多搭廉航。
不能調整前後的座位其實更便宜,它們一來重量較輕,二來維修費用較低,最受低成本航空公司歡迎。所以,某些廉航的椅背都是固定的。你乘搭這些航機,跟前座爆發大戰的機會就銳減了,廉航也應該以此作為賣點,宣傳標語不妨寫:「一寸也不能丟。」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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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450 [亨利二世], 24-09-23 22:43「冷靜、堅定及專業」的港警
上星期日,北角發生一宗涉及警察開槍的悲劇,根據報道,事情始末是這樣的:15日晚上約9時19分,警方接獲北角一名女子報案,指丈夫在家中襲擊她及其家姑,隨後有三個帶備長棍、盾牌及胡椒噴霧的警員到場,跟一名持菜刀和剪刀、相信是思覺失調發作的38歲男子對峙。
報案的女子當時已將自己鎖在房內,丈夫則獨自在客廳徘徊,他的母親亦已安全離開屋子,沒有人有即時危險。警員抵達後,女子曾多番要求不要開槍,豈料不出兩分鐘,有警員就向持刀男人近距離開槍,正中胸口,男子其後證實不治。
昨天是該名男子「頭七」,其妻子捧着死者遺照,跟死者的哥哥一同到灣仔警察總部抗議。該女士悲慟欲絕,表示很後悔報警,「我報警是叫你來幫我,不是叫你來殺我老公。」她又質疑警方本可用長棍、噴霧等不同方法制服丈夫,也可派談判專家到場協助,卻偏偏選擇直接開槍,「覺得他死得好慘」。
香港警方有何解釋?
日前警務處處長蕭澤頤回應事件,指案發時警員曾重複警告對方,着他放下武器,但「電光火石之間」男子突然衝向警員,距離最近時只有1.5米。蕭處長說:「大家想像下,咁嘅情況下,如果有兇徒拎住可致命武器衝過來,對住你,假設有警員在場,你希望佢作出果斷行為盡快制止,還是叫停談判?希望大家認真諗諗。」
我按照處長建議,認真想像了一下,發覺蕭澤頤根本是誤導。
第一,如果有兇徒手持利器向我衝來,而警察又在旁邊,我當然希望警察出手制止,而不是口講「先生唔好打架」。但問題是在北角槍擊案中,那男人是衝向有長棍、有盾牌、理應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員,而非襲擊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兩件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第二,蕭澤頤迴避了死者家屬最關鍵的疑問:裝備精良的三個警員,要制服一名手持利器的男人,何不嘗試其他較不致命的方法?就算要「盡快制止」,也不代表必須開槍,更不代表要瞄準胸口開槍。蕭處長的提問,似乎想誤導公眾幻想一個「假兩難(false dilemma)」局面,要麼在「電光火石之間」開槍,要麼有無辜者受傷,至於中間許多可行的做法,則悉數排除,合理嗎?
第三,若新聞報道無誤,大家不難察覺案發期間,根本沒有任何市民有即時危險,所以警方根本無需「作出果斷行為盡快制止」什麼。該男子突然衝前,倒似是受到警員大聲吆喝所刺激。其實那三個警員若沒信心制服一個男人,何不暫時後退,安撫對方,然後找更專業的人過去談判呢?
當然,我不在案發現場,沒可能判斷警員開槍有沒有錯,但我針對蕭澤頤回應的質疑,以上三點都是有充分理由和事實根據的,並非無的放矢。
死者家屬昨天抗議後,警方即重申「開槍決定符合警隊守則,會向死因裁判法庭提交調查報告」云云。但我懷疑那份「調查報告」的意義何在。難道警方忘了,港島總區刑事總部(行動及刑事)警司冼國明在案發後召開記者會,早已公開稱讚開槍的警員是「冷靜、堅定及專業」嗎?
大家留意到冼國明是何時得出以上這麼正面的結論呢?答案是:在9月16日凌晨,即警員開槍後大約6小時。
既然專業的警方早就確認開槍者「冷靜、堅定及專業」,那還需要什麼「調查報告」?其實根據港警在2019年9月30日修訂的「警方武力使用程序手冊」,今時今日警員開槍是很難違規的。
程序手冊說,警員若受到「致命武力攻擊」就可開槍,而所謂「致命武力攻擊」,在2019年9月30日前是指「以毆打行動意圖引致他人死亡或身體嚴重受傷」,修訂後則刪除「意圖」字眼,改為「以毆打行動引致或相當可能引致他人死亡或身體嚴重受傷」。看到新舊版本的分別嗎?
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未必有「意圖」攻擊警察,按照舊版指引,警員開槍前的確必須三思。但根據2019修訂版,開槍條件已放寬至「相當可能引致」他人死亡或嚴重受傷,而那個主觀的「相當可能」還是由當事人自己說了算,那還需要調查什麼呢?
按照警方已確認的事實,不如讓我做一個簡短報告吧:三個正式錄用的香港警察,有長棍、盾牌及胡椒噴霧,可自由進出現場,其間沒有其他人的性命受即時威脅,在這情況下,也可以刺激到一個精神病人持刀衝前,然後認定自己「相當可能」被殺或受重傷,繼而「果斷」開槍——這就是今日香港警方定義的「冷靜、堅定及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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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截圖/ 死者遺孀到警總抗議 - #1449 [亨利二世], 24-09-22 22:52學得「習」多,也沒有習庇佑
本來不大明白一間中學逾期報名踢波,一個校長哭哭啼啼自導自演「何伯」之類的真人騷,怎麼忽然變成一宗全城關注的「大新聞」,直到今天手痕,查一下董之英紀念中學近年的舊聞,我才發現它真有一點報道價值,有助「說好香港故事」。
董之英的管理層有沒有問題,其實無需等到校長謊言被拆穿才水落石出,光是看看歷年董之英出過什麼新聞,你就心裏有數了。
以下是維基收錄的董之英舊聞部分標題:「校門外發生傷人案」、「女學生疑被集體非禮」、「影子學生」、「教師在校內仰藥自殺獲救」、「被指擅為校長加薪及聘人美化網上言論」、「為避負面評論 曾有意更改校名」、「發聲明批評傳媒過度追訪」⋯⋯除了足球,董之英也以「校園欺凌」聞名,若把以上事件串連起來,應該可拍一齣港版《黑暗榮耀》。
事實上,董之英確有資格拍這樣的一齣劇,除了因為校方擅長編劇、校長有演藝才華外,該校也主打「三元教育」,即培訓學生在學術、創藝和體育三方面發展。根據其辦學團體仁濟醫院的2023/24年報所述,董之英現時的「創藝顧問」就是高志森大導演,而很多人或許並未忘記,李力持大導演亦曾是董之英的校董——對,李力持曾是校董——更為該校監製過一部校園電影《回到起步時》。
當然,若要數董之英舊生參演過的最著名戲劇作品,則非《致年青人:你們沒上街的父母根本沒有愛過你》莫屬(注1)。《致》是一段在2019年6月發布於網上的6分半鐘影片,一名自稱參與過6.9和6.12遊行的「90後」男子,在鏡頭前刻意發表一些挑撥世代矛盾和分化港人的偏激言論。影片上載不久,即被各大黨媒借題發揮,藉以批評「反對派」青年「批鬥」父母、散播極端思想。
然而這段片拍法粗劣,台詞破綻百出,極像是用來抹黑「反修例」一方青年的政治宣傳片,惹來網民紛紛質疑。隨後有人發現片中那「90後」主角,居然是一個姓袁的董之英舊生,由是懷疑那短片跟李力持有關,甚至形容那袁姓男子是李力持的「徒弟」。
但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董之英儘管不是左校,但似乎走得比左校更左。例如2022年9月7日,董之英中學就辦了一個學習習近平的分享會,名字水蛇春咁長,叫「習近平主席在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5周年大會暨香港特別行政區第六屆政府就職典禮上的重要講話及精神」,出席者包括「立法會議員」周文港、董之英的校監黃偉健、校董黃子文(他也是全国青聯常委、香港廣州青年總會常務副主席)等。
近年,董之英校方積極北上與大灣區院校交流(可能太忙,才記不起要報名參賽吧),又邀請警隊及懲教部門招聘組人員,為高中生上「生涯規劃課」,鼓勵他們「人棄我取」,投考警隊。這樣一間「藍到紅」、擦習主席鞋擦到反光的爱国學校,如今居然也沒有「特事特辦」待遇,可見香港的「程序公義」仍然有險可守,應該值得報道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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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報截圖 - #1448 [亨利二世], 24-09-21 21:40網傳日籍男童父親的信
9月18日,深圳日本人學校的日籍男童在上學途中遇襲,翌晨不治,震驚日本。日本企業松下隨即宣布,可為駐中国的日籍員工安排回國。事件還在發酵之際,20日中国網上突然流出一封疑似男童父親的中文信,署名「小山純平」,並以「航平」稱呼遇害男童。
「小山純平」在信中說,「我們不會憎恨中國,同樣,我們也不會憎恨日本」,又指「不希望由極少數持扭曲思想的卑劣之人的罪行,來破壞兩國的關係」,表明自己「唯一的願望」就是「這樣的悲劇不再重演」。如果信是真的,這位日本人的胸襟的確非比尋常。但問題是:這封信是真的嗎?
跟那封網傳出自城大教授的「遺書」一樣,我無法判斷「小山純平」這封信是真是假。以內容來說,它不像完全虛構,因為信中包含很多男童家庭背景的資料,頗難偽造;以文字論,此信也很有典型日本人的筆觸。一個剛喪子的日本人會不會寫出這樣一封信呢?我覺得是可能的,只是有兩個疑問。
第一個疑問,網上流傳的圖片,其實證明不到全文是出自一人之手。文中寫父親悼亡兒的哀痛,以及種種追憶,情摯動人,但中間忽然加插兩段,大講日、中關係和交代兒子國籍,未免有點突兀,尤其是那句「不希望由極少數持扭曲思想的卑劣之人的罪行」,「極少數」三字就很有為中共洗刷的感覺了。
第二個疑問,涉及香港媒體的報道。截至執筆一刻,我尚未見到日本媒體引述「小山純平」這封促進日、中友好的信,極其量只看到網上的日語譯本,有日本網友評為「無法驗證真假」。Google一下,詳細報道此信的媒體多數來自香港,包括星島、東方、大公文匯和香港01,全部標題俱寫「網傳」——即是說,根本沒有記者查證過。
同樣是網傳的城大教授遺書,以上媒體均鴉雀無聲,隻字未提,但為什麼這封不知源自微博抑或微信的「小山純平的信」,未經核實就照單全收,甚至一字不漏抄錄(如星島)呢?實在耐人尋味。
我比較有興趣談談的是網傳文章的按語,作者寫道:
//力石先生、古家先生
感謝您昨日一直陪伴到很晚。
關於領事館和公司的評論,您可以自行決定。但我還是希望您能了解我的心情,因此寫下了這封信。或許更多是為了整理我的情緒,可能有些地方寫得不夠好,還請見諒。是否轉發、以及轉發給誰,都請您自由決定。//
看了這段話,恕我無法弄明白小山先生的目標讀者是誰。既然「是否轉發、以及轉發給誰」都不是由小山純平決定,恐怕他自己也搞不清文章是寫給誰看。但他寫的既然是中文,自然是特地為中国人而寫吧?
起首的「力石先生」該是西日本貿易上海分公司的總經理力石裕二,「古家先生」當指古家博,是公司科長,而小山純平本人則是西日本貿易公司的擔當課長。(注1)這間西日本貿易是什麼公司呢?根據公司官網介紹,這是一家60年來皆與中共保持友好關係的日本企業:
「1950年代,關西地區爆發了要求日中貿易重啟、擴大的運動,該活動的領頭人物是森井莊內與山田幸次郎,他們通過運動與關西經濟界、中国相關機構構建了聯繫,由此打出了“通過貿易為中国的社會主義建設做貢獻”的理念。1961年4月,西日本貿易株式會社成立,並被認可為第一批友好商社的一員。」(注2)
到了今天,即使中国與西方、日本的關係日趨緊張,西日本貿易依然不離不棄,繼續「配合中国的動向」(官網用語),出口新能源汽車設備,並在中国進行採購,確實無負「通過貿易為中国的社會主義建設做貢獻」的理念。
了解到這間西日本貿易公司的親中歷史背景,我其實更相信網傳文章是小山純平寫的,只是我更難判斷文中某些話,到底是以父親的身分講,抑或以企業員工的身分說了。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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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aiki-japan.com/cn/agent/index.html
2
https://www.wjtc.co.jp/ch/ab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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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圖片 - #1447 [亨利二世], 24-09-20 23:58六合彩永遠令人滿懷希望
香港最近一期的六合彩——49顆彩珠每期攪出6個號碼,加一個特別號碼——竟然有5個攪出的號碼跟前一次完全相同,令人嘖嘖稱奇。有人計算過,若要6個號碼與上期號碼有5個一樣,機率大約是0.001845%,如果每星期攪珠兩次,相等於「521年一遇」。這機率雖然小,但在人類博彩史上只是小菜一碟而已,要數最經典的例子,始終還是2009年9月保加利亞的兩期六合彩。
保加利亞跟香港一樣,也是49個號碼選6個。2009年9月6日,保加利亞六合彩的中獎號碼為4、15、23、24、35、42,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真正令人驚訝的是四天之後,下一期的中獎號碼也是4、15、23、24、35、42!要兩期6個號碼完全相同,機率只有13983816分之1,每星期開彩兩次的話,等於大約「13萬4460年一遇」,比香港日前的巧合誇張得多。
可以想像當年保加利亞人看見這個奇景,是如何群情洶湧,時任體育部長更下令調查有否舞弊。答案當然是沒有。根據大數定律,只要有足夠多的機會,不管多罕見的事件也可能發生。要解釋這現象,最簡單是從著名的「生日問題」說起:一個派對內至少需要多少人,才能使「其中兩人生日相同」的機率超過50%?
一年365日,要在一個派對內遇上同月同日生的人,機會似乎很渺茫,恐怕至少有要有過百人才會發生這種事吧?但數學告訴你:房間內只要有23個人,出現「其中兩人生日相同」的機率便會過半。為什麼呢?因為隨着房間人數添多,配對量會指數級上升,出現兩個相同生日的機率會迅速增加。
假設只有兩人,僅可配成一對日期,生日相同機率自然只是365分之一(約 0.3%)。若有3人在房,則可組成3對日期(1-2、1-3 和 2-3);有4人,則有6對日期(1-2、1-3、1-4、2-3、2-4 和 3-4);5人則有10對⋯⋯有n人的話,就有n(n-1)/2對日期。成對的指數增長,表示隨着人數增多,找到至少一對匹配的機會就會急升。
以此類推,如果一間房有23人,就有253對生日可供比較了;通過一些機率運算,就知道在這253組配對中,當中兩個日子相同的機率已超過50%。若你明白這個「生日問題」的竅妙,就未必覺得六合彩號碼重複出現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了。因為只要攪珠1000次,就可組合成499500次配對,而隨着攪珠次數增多,當中任意兩次中獎號碼相同的機率將越來越高。
有數學家當年嘗試解釋「保加利亞六合彩號碼重複攪出」現象,就利用「生日問題」的計算法,算出只需攪珠4404次,就有超過50%機會攪出兩次相同的六個號碼了。換言之,若每星期攪珠兩次,那麼不需要43年,「攪出兩次相同號碼」的機會就會高於「沒有一次相同」。
香港六合彩由1976年開始(當初是36個號碼攪出6個),至今有48年歷史,即使有兩次的六個號碼全同,也合乎大數定律預測。當然,連續兩次出現幾乎一樣的號碼,跟相隔n年才重複同一組數字,予人的震撼和觀感是大大不同的。好比2002年9月11日,紐約州彩券開獎號碼恰巧是911,我們固然可用數學角度淡淡地解釋,但說到底,你仍可能覺得世事很「玄」。
撇開數學不談,「500年一遇」的事越來越多,也許正是時代趨勢:從前你以為沒可能發生的事,今後或將逐一發生。從這個角度轉念一想,既然什麼都有可能,我們就沒有絕望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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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香港六合彩官網 - #1446 [亨利二世], 24-09-20 00:03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昨日是「九一八事變」九十三周年,一名沈姓十歲男童在深圳的日本人學校門外遇襲,被一個姓鍾的中年漢以刀刺腹,重傷倒地,據目擊者說,「腸子都露了出來」,延至今日凌晨不治。事件震驚日本和台灣,中国網民的反應則很參差,很多人譴責暴力,但也有人說「大快人心」。
據報道,男童是中日混血兒(日本也有人姓「沈」),在日本人學校就讀,昨天如常上學,豈料在校門外200米的路上遇害。現場人士看到男童母親在旁邊痛哭,並用中文喊叫:「我家的孩子到底做錯了甚麼?」這已是中国三個月內第二次針對日本人學校的襲擊了,上一次是六月的蘇州,有男子持刀襲擊日本人校巴上的學童,造成一死二傷,死者是挺身而出救人的校巴職員胡友平。
三個月前,中共外交部發言人毛寧回應事件,強調「此案是偶發事件」、「中国仍是全球最安全的國家之一」。如今深圳日本人學校有男童被殺,中共官方似乎已沒有再講「偶發」了。其實你看看中国某些網民的幸災樂禍反應,再想想昨日是什麼日子,就知道這樁悲劇跟中国根深蒂固的仇恨教育脫不了關係。
先不講那些長年累月拉低智商的抗日神劇,許多中国學校的教育,往往千方百計要引導學生仇視日本,例如不停灌輸所謂抗日歷史、南京大屠殺資料等。我記得去年在網上看過一段「湖南娃娃兵」影片,有人訓練一群中国小童,集體拿起刺槍攻擊穿上日本軍服的稻草人,片中還有教官大喊:「中華要滅亡,湖南人先死絕!倭寇除盡日,我兒還家時!」(注1)這樣的小孩會長大成什麼人,你可以想像。
不錯,中国還有很多沒有反日反上腦的正常人,正如當年也不是全中國的人也是義和拳。但仇恨教育必然培養出一批思想極端的人,哪怕比例不高,但放在十四億人之中,數量之多就足夠令你發抖了。那香港又如何呢?
近兩年香港教育局也上載了「九一八事變」電子教材套,我一時好奇,看看裏面的工作紙(教師版),最後一條問題是這樣的:「面對日本侵華的歷史,作為中華兒女的你,有何感悟?請用30-50字談談你的感受。」官方給教師的參考答案是:
「我覺得日軍侵華的暴行殘忍、可恨;另一方面,讓我反思戰爭殘酷,抗戰勝利得來不易,期望世界能永遠和平。」(注2)
不出所料,今天香港教育也是要下一代記住日軍的「殘忍、可恨」。事實上,就算是教授日本侵華史,也可以有很多角度,不必千里來龍,永遠結穴於「日軍可恨」。例如中共偉人毛澤東,他對同一事件的感悟就非常正面:「我說侵略當然不好,但不能單看這壞的一面,另一面日本幫了我們中國的大忙。假如日本不佔領大半個中國,中國人民不會覺醒起來。在這一點上,我們要感謝日本皇軍。」(1960年毛澤東對日本文學代表團如是說)
當然,今日中共絕對不會引用毛澤東金句來教日本侵華史,理由很簡單。中共政權不需要學生有多元思考,更不要求你以古為鑑。官方只是希望利用「抗日教育」宣揚民族主義,借中、日歷史恩怨把韭菜團結起來,順手美化自己的抗日功績,提升統治合法性,並製造一個永恆的外敵,藉此轉移人們對国內問題的注意——所以,中国內部問題越嚴重,仇外情緒必越高漲。
長年累月種下的仇恨,逐漸開花結果,就算今天的官方想煞停或轉向,恐怕為時已晚。身處中国的日本人不要錯估形勢。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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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上)香港教育局「九一八事變」工作紙;(下)湖南娃娃兵刺日兵稻草人 - #1445 [Kenny], 24-09-19 23:22好嬲好嬲好嬲好嬲!!
- #1444 [亨利二世], 24-09-19 23:11共看明月應垂淚
這兩天看到一則新聞,說黎智英的海外律師團隊已向聯合國酷刑特別報告員提出緊急申訴,指現時囚於赤柱監獄、年屆七十六歲的黎先生受到不人道對待。
據報道,黎智英長期被單獨囚禁,每天待在牢房的時間常常超過23小時,欠缺日照,也難以跟其他人接觸;黎身患糖尿病,希望選擇獨立醫療服務亦被拒絕,現時體重下降,日益虛弱。但港府在上周五已發聲明反駁,譴責黎智英律師團隊的指控「子虛烏有」云云。
黎先生有多少「放風」時間、專科醫療是否被拒,外人確實無從得知,只有政權說了算,但我留意到尚有一事,港府並未澄清。9月13日,天主教英語媒體The Pillar刊登一篇文,題為「Remember him」,作者從了解黎智英近況者口中得知,儘管有神父偶爾可探訪黎先生,但自去年12月審訊開始,黎便被禁止領聖體,作者形容這是「an act of pure vindictiveness by his jailers(獄吏純粹報復之舉)」。(注1)
眾所周知,黎智英一直強調信仰是支撐他的力量,即使坐牢,他也有領受聖體的權利。如果「禁領聖體」的消息屬實——至少港府尚未否認——就有理由相信港共政權故意摧殘黎的意志,旨在令他受更大的精神折磨,完全違反人道。但我認為這種計謀是不會得逞的。
從靈修角度看,黎先生即使被禁領聖體,依然可透過「神領聖體(spiritual communion)」方式,包括念誦「神領聖體經」,在靈性上與基督合一。幾年前已聽說,黎生在獄中研讀Thomas Aquinas的《神學大全》,那麼他可能也讀過有關聖體的章節。
據Aquinas所說,領聖體分為兩種:一種徒具形式,領聖體而沒有領受其效,這叫「聖體嚼食(sacramentalis manducatio)」;一種是兼收其效的領聖體,叫「靈性嚼食(spiritualis manducatio)」,表示你透過內心的信和愛,靈性上跟基督合為一體。Aquinas認為,前者不完美,後者才完美,關鍵只存乎一心。
有些信徒雖然望彌撒,領聖體,但往往只是行禮如儀,大概算是「聖體嚼食」之類。如今黎先生奮精神之大無畏,以身殉道,就算一時之間領受不到物質上的聖體,靈性上也早已跟基督在一起了,這種無時或缺的「神領聖體」,是任何牛鬼蛇神都不能剝奪的。
但無論如何,香港監獄也沒理由長期禁止某個在囚者領受聖體。若然屬實,則黎先生在其他方面也極可能受虐待,希望港府可以回應一下——此事並非政府說了算,探訪黎智英的神父也可作證。
中秋節,大家都渴望人月團圓,但黎智英已被囚三年九個月,身體越來越差,出獄遙遙無期,跟許多政治犯一樣,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夠跟家人團聚。想到這裏,就覺得連月亮也有煽動性了。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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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443 [lym], 24-09-18 06:08一個上到山附庸風雅扮詩人,另個坐著老吹二百斤扛山不換肩。一個就畫虎不成,另個就無中生有。
最後修改時間: 2024-09-18 06:09:35 - #1442 [亨利二世], 24-09-17 23:43評毛澤東的詞,他花光一生的言論自由了
中国大陸有位国企幹部李安輝,筆名李楠楓,畢業於華中師範大學中文系,不知道是生無可戀抑或誤吃誠實豆沙包,近日竟在微博發文,冒死批評毛澤東代表作〈沁園春.雪〉藝術價值低,放在兩宋根本不入流,「肯定是下品」,結果惹來全国小粉紅鞭撻,指他「詆毁偉人」,罵他「漢奸」,現在更連帳號也被封掉。
但李楠楓有錯嗎?
根據官方說法,〈沁園春.雪〉是毛澤東於1936年2月上旬所作,當時他身在陝北清澗縣袁家溝,準備渡河,為了視察地形,毛澤東登高遠眺,一時雅興大發,就寫下了這闋詞: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李楠楓說「開頭三句就很俗氣」,「用了12字,描寫了一個景象,這是囉嗦和重複」,跟蘇東坡「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相比,「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我認為開頭三句的寫法,毛澤東很可能是想模仿辛棄疾的「一水西來,千丈晴虹,十里翠屏」,但辛詞三句話有山有水,巧譬善喻,搖曳生姿,毛詞則單調乏味,的確重複囉嗦。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李楠楓指這樣的比喻「非常生硬,就是在造詞」,我也認同,尤其是「原馳蠟象」一句,根本不知所云。這句詞的意思,一般解作「高原上蓋着雪,望起來像許多白蠟的象在奔跑」,但背後還有個故事,也許你不知道——無論是根據此詞初發表的版本,抑或毛澤東的多份手稿,這句都是寫「原馳臘象」而非「蠟象」,為什麼要改呢?簡單來說,是因為根本解不通。
1957年,臧克家擔任主編的《詩刊》創刊,毛澤東將〈沁園春.雪〉交給《詩刊》發表,事前接見臧克家,叫他談談對這闋詞的看法。臧克家趁機問毛澤東,「臘象」的「臘」是什麼意思?毛澤東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他怎樣理解,臧克家便說古代柬埔寨叫「真臘」,盛產大象,「臘象」或指真臘大象。
毛澤東仍不作聲。臧克家於是大膽建議,不如把「臘」改為「蠟」,「蠟象」代表白蠟樣的象,跟前面「銀蛇」更像一對兒,讀者也更好懂。毛澤東同意了。但《詩刊》出版時,「臘」字仍原封不動,有人猜測,改動毛主席的一個字是大事,臧克家最終還是不敢妄改。到1959年出版《毛主席詩詞十九首》,此書經毛澤東親自審定,才正式將「原馳臘象」改為「原馳蠟象」。
我認為「臘象」兩字確實費解,這顯然是毛澤東拍腦袋杜撰出來的生造詞,驟眼看莫名其妙。「臘」字在古文通常指歲終祭祀,所以「臘月」即農曆十二月,「臘象」難道代表冬天的象?太牽強了。至於「真臘」一說,儘管古人也會把「大宛馬」簡稱成「宛馬」,但「真臘象」簡化為「臘象」則聞所未聞。何況把高原比喻為象群,也嫌臃腫累贅,欠缺氣勢。
借動物來形容靜態景物,不是什麼新鮮事,以我所知,這手法最早見於《詩經.小雅.斯干》的「如鳥斯革,如翬斯飛」,就是以飛鳥比喻宮室高峻的棟宇屋簷。辛棄疾也有一首〈沁園春〉,頭三句是「疊嶂西馳,萬馬回旋,眾山欲東」,把「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放在旁邊對比,高下立見了吧?
毛澤東願意將「臘象」改為「蠟象」,可見他也看出這句的語病,但「蠟象」兩字除了對「銀蛇」較妥貼外,意象上其實比「臘象」更差。毛澤東此闋詞上半片寫景,有病句而無佳章,下半片自吹自擂,格調更卑。說「秦皇漢武略輸文采」也不大符合事實,漢武帝至少有一首千古傳誦的〈秋風辭〉: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此詩至情至性,大有楚辭遺風,古來文士才子引述頌讚者不計其數,魯迅就稱〈秋風辭〉「纏綿流麗,雖詞人不能過也」。〈秋風辭〉和〈沁園春.雪〉,哪篇更有藝術價值?抱歉,我絕對會選「略輸文采」的漢武帝劉徹。
平情而論,毛澤東詩詞並非「不入流」,他的文字至少還像人話,流露出一股山寨王的霸氣,放在古代,也算是八九流的另類作品;環顧今天,已足夠吊打所有領導及爱国人士了(當然也遠勝「香港詩詞學會」的馬屁詩)。
李楠楓批評毛澤東,最大的錯是沒有顧念今上面子。毛主席入不入流也好,好歹也懂得舞文弄墨吟詩作對,你連這樣有文化的領導也不給面子,叫「通商寬衣」那一位情何以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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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星島頭條網 - #1441 [jumie], 24-09-17 15:12徐少強的話欠說服力,為何當日不說出所謂真相要等 8年之後,如果與邵氏有約在身不能添食,一口拒絕亞視便是,說他“忙得分身不暇”更強詞奪理,佢外借亞視之前名不見經傳,在亞視走紅後才有片約,那“忙得分身不暇”是天蠶變的紅利,別倒果為因替自己開脫,有指他新片開戲期要到天蠶變完成後一個多月,檔期沒有沖突 ,“大俠失蹤”傳是收了亞視對家好處
“翻查資料,徐少強沒說謊,他在1979和1980年合共參演了十四齣電影,的確忙得分身不暇。若當初只協議拍三十集劇,卻忽然加倍變六十集,拂袖而去也不是沒道理的。”
最後修改時間: 2024-09-17 15:14:15 - #1440 [亨利二世], 24-09-16 23:33別矣,雲飛揚
七十三歲的徐少強病逝,我的Facebook好像一下子時光倒流四十多年,盡是雲飛揚和《天蠶變》。《天蠶變》我也看過,但首播時年紀尚小,第一次看是九十年代亞視的重播。當年外婆還健在,她不識字,也喊不出演員和劇集的名稱,只懂說「睇傻仔嗰齣」——「傻仔」指《天蠶變》開場的雲飛揚,還未蛻變成大俠,只是個地位卑微的傻小子。從此,我腦海中的雲飛揚就與「傻仔」這個渾號分不開了。
《天蠶變》是好看的,徐少強的雲飛揚、楊澤霖的獨孤無敵、苗可秀的獨孤鳳、余安安的傅香君等,都是一時之選,完全把角色演活了。但當年第一次看時,總覺得中段劇情拖沓,尤其是管中流、依貝莎那些戲,不是不好,但總覺得不成比例地多,反而主角雲飛揚卻好像失了蹤。不記得多少年後,偶爾看到一些娛圈舊聞,才知道徐少強真是「失蹤」了:據說是醉酒曠工,甚至是收錢玩失蹤,麗的才臨陣易角,由顧冠忠頂上。當時不禁納悶,演員怎可以如此不負責任?
很不幸,原來我這個印象可能是錯的,或僅是電視台片面之詞。日前徐少強逝世消息傳出,我才後知後覺看到他八年前一個訪問,親自剖白自己何以在《天蠶變》拍至中途時一走了之。據徐少強的說法,當時他是邵氏演員,以借將方式到麗的拍劇,當初協定《天蠶變》拍三十集,但劇集播出後反應熱烈,邊播邊拍的電視台便決定添食三十集。然而徐少強已簽了多份電影合約,分身乏術,為此跟麗的鬧得很不愉快,結果電視台只好換人了事。
翻查資料,徐少強沒說謊,他在1979和1980年合共參演了十四齣電影,的確忙得分身不暇。若當初只協議拍三十集劇,卻忽然加倍變六十集,拂袖而去也不是沒道理的。何況當年邵氏、無綫是同一個老闆,也不排除有人建議徐少強「按章工作」,說好三十集就是三十集。徐身為邵氏演員,做了電視台角力的磨心,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像徐少強這種氣質和外形的「大俠」,現在已無覓處,也許跟地運有關——只有乾卦得令的六運才會盛產許多剛陽氣重、少年老成的男星。徐少強除了大俠雲飛揚,最廣為人知的角色應該要數《武狀元蘇乞兒》的趙無極,但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亞視劇集《劍嘯江湖》的柳生一劍,以及譚家明導演《名劍》的大奸角連環(此片最後一場大決戰,今天重看仍萬分精彩)。
無論是最倜儻的大俠,抑或最冷血的惡人,徐少強都演得入木三分,只可惜半輩子要背着「失蹤大俠」的稱號。等到千帆過盡,徐少強才終於在2016年訪問中揭開傳聞的另一面,只可惜事過境遷,哪有人還在意這些陳穀子爛芝麻呢?這故事若有什麼教訓,那就是:講真話要趁早,不然就沒有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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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439 [亨利二世], 24-09-16 23:28從天津機場UFO到「揚州之珠」
身為UFO迷,我當然沒錯過天津濱海國際機場上空近日出現的異象。9月11和12日晚上,天津機場一連兩天出現不明飛行物體(UFO),導致大量航班延誤取消,連機場也要緊急關閉,影響超過三千旅客。12日晚,由8點10分至9點46分這一個半小時內,因為UFO的出現,天津機場不讓任何航班起飛,而多達18班次的進港航機則被迫要在空中盤旋。
據目擊者說,當日空中有多個發光體移動閃爍,時快時慢,忽遠忽近,非常詭異,很多照片影片在網上流傳,引起民眾關注。官方初步解釋是無人機非法飛行,導致公共安全事故,所以要臨時關閉機場,禁止航班進出。關於天津UFO,香港媒體也有報道,當然是跟隨官方口徑辟謠,只是越解釋越令人生疑。
例如《有線新聞》9月13日有一報道,題為「天津驚傳UFO?上空突現巨型黑色圓環、如氣流蠕動 網民揭真相」,指天津上空近日出現巨型黑色圓環,持續一段時間,結果發現是某主題公園的特技表演產生。粗心大意者或以為機場UFO已真相大白,卻不知道黑色圓環跟機場發光體是兩回事,前者見於白晝,後者現於晚上,根本沒有關係。
至於「無人機」這個解釋,許多人都難以相信(包括我),一來官方從未拿出證據,二來目擊者所描述的飛行物,其速度高度均遠超普通無人機。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是非法無人機,不太可能一連兩天飛出來耀武揚威而無人被捕。不要忘記,事發地點是天眼密布、監控嚴密的中国大陸,什麼人有本事肆無忌憚入侵中共的航空領域呢?
當然,今天的UFO也不一定跟外星人有關,說不準只是外國尖端科技而已。但我看過一些古文獻記載的UFO,既不似自然現象,更不可能是人類發明,若非要解釋不可,就只能歸因於外星或異次元文明了。也許你會質疑,古代記載可能只是小說,不能盡信,這一點我固然同意。
如《搜神記》所載,東晉有個叫任谷的男子就曾被疑似「外星人」所姦而懷孕,之後還被「外星人」閹掉,產下一條小蛇,細思這些畫面,口味之重,簡直可以匹敵1981年電影Possession中Isabelle Adjani與怪物的床戲。但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嗎?兩年前我在Patreon寫過一篇〈古代中國「科幻小說」〉,有興趣的讀者可參考一下。
不過撇除虛構色彩濃烈的故事,中國古代確有一些可信的UFO紀錄,例如我八年前在《蘋果日報》專欄已寫過的蘇東坡目擊UFO(他在〈遊金山寺〉詩記下此事)。那天是1071年(熙寧四年)農曆十一月初三,地點為江蘇鎮江金山,晚上九點後,蘇軾在山上眺望長江,突然見到江心有一團火,焰光照亮四周,一山的林鳥為之驚飛(詩云「江心似有炬火明,飛焰照山棲鳥驚」)。
北宋人沒有UFO概念,蘇軾對於夜半江心的火光,自然無法解釋,只能幻想那是「江神」,歷來注蘇詩者也沒什麼可補充。我自己則認為,蘇軾當晚看到的東西,極可能就是1056至1063年間在揚州頻繁出沒、十餘年來有無數民眾見過的「揚州之珠」。
據北宋科學家沈括《夢溪筆談》卷二十一所載,嘉佑年間揚州時常「有一珠甚大」,多見於天陰日子,這顆「珠」飛馳於湖面上,「居民行人常常見之」。沈括記下一位朋友近距離接觸此UFO的經過:
「予友人書齋在湖上,一夜忽見其珠甚近。初微開其房,光自吻中出,如橫一金線,俄頃忽張殼,其大如半席,殼中白光如銀,珠大如拳,爛然不可正視。十餘里間林木皆有影,如初日所照,遠處但見天赤如野火,倏然遠去,其行如飛,浮於波中,杳杳如日。」
沈括描述的UFO跟今天不盡相同:它體積不大(只有半張蓆大),像一隻珠蚌,主要在湖上出沒,低飛,不會在高空飛翔(也許是不想太引人注目,畢竟那時代人類還沒有飛機、無人機),它還會張開「蚌口」,發出令人無法正視,能照亮十多里樹木的強光。
這位沈括沒開名的朋友不是虛構的,因為沈的同代人龐文英在《文昌雜錄》卷四也寫過同一件事,提到近距離目擊「揚州之珠」者是孫莘老(即孫覺)。這位孫覺並非無名小卒,而是北宋書法家、大詩人黃庭堅的岳父,也是蘇軾的好友。揚州與鎮江不過一江之隔,俱屬江蘇,「揚州之珠」跟東坡所見的UFO,距離不遠,年代相若,且一樣出沒水上,都發出絢爛強光,極可能是同一類發光體。
「揚州之珠」當年是江蘇著名奇觀,目擊者眾,但十多年後漸漸稀見,有人為了一睹此「珠」,就在它往常出沒的湖畔停舟數夜等待,那座守候的亭子因此得名為「玩珠亭」——這情節簡直是宋代版的《七夕之國》。
中國UFO現象由來已久,古人只是直書其事,不作無謂解釋,也不會嘗試將怪事變得合理。但現代中国不同,在黨的偉大領導下,沒有妖孽沒有鬼神也沒有外星人,一切存在的東西都合情合理,且必須合情合理,不容許大家有懷疑人生的餘地。你能夠相信UFO,或許也是一種福氣。
延伸閱讀:
【無事亂翻書】古代中國「科幻小說」
https://t.ly/DLmDG
圖/大內密探零零發 - #1438 [亨利二世], 24-09-14 22:52不報新聞的自由
昨天(9月13日)香港記者協會舉辦記者會,披露近數個月來,有13間大中小型香港傳媒的記者受到不同形式的滋擾和恐嚇,事主多達數十人。有36名記者在社交媒體上被點名,有些甚至連樣貌也被公開,配以暴力和死亡恐嚇,包括有刀、血、槍擊目標和「奠」 字的圖案。也有至少15名記者的家人、家人的僱主、租用單位的業主或合作機構,自6月起收到自稱「愛國人士」的匿名投訴信或電郵,信中含有誹謗或威嚇內容。記協公布的詳情見此:
https://www.facebook.com/share/p/4PieHziad5Uha26t/?
一群香港記者及其家人被滋擾和恐嚇,是非同小可的醜聞,如果發生在「由治及興」前的香港,勢必令社會各界人士嘩然,很可能佔據翌日各大報章頭條。但現在呢,大篇幅報道此事的多屬網媒,沒一份傳統報章願意或夠膽以頭條報道,更不可思議的是,有些主流大報居然對同業受恐嚇這樣嚴重的事,選擇保持沉默,隻字不提。
千萬不要以為沉默的是大公文匯,不,大公文匯也刊出了兩篇文,分別題為「記協聲稱有記者被恐嚇滋擾 蕭澤頤指警方會不偏不倚徹查」及「記協涉污衊海關 黑暴式抹黑重現」。「另類」報道也是報道,至少顯示在大公文匯眼中,記協昨天揭露的東西尚算一回事,有其新聞價值。
然而我點開《星島》網站,關於記協的最新報道是今年6月21日的〈鄧炳強強烈譴責自由亞洲電台抹黑港府 指記協如被恐嚇歡迎報警〉,內文說:
「記協稱會員收到警告訊息,鄧炳強回應指記協雖然是沒有認受性,與『黑暴』站在同一陣線的團體,但一樣受到法律的保障,『任何人如果覺得有人是恐嚇你,或者有其他刑事的罪行,我歡迎你隨時去報警。』」
我很少聽到人會講「歡迎報警」,尤其是說話者是「保安局局長」。試想一個受恐嚇的人,本已惶恐不安,而你卻說「歡迎報警」,這不是語帶諷刺嗎?但無論如何,近月被恐嚇的記者,至少已有三名向警方報案了,事關重大,涉及香港新聞自由聲譽,希望警方會跟進調查並盡快向公眾交代。
我又搜一下今天的《東方日報》,它的「要聞港聞」並沒有提及記協昨日的記者會。我不禁好奇,昨天到底還有什麼新聞更值得報道呢?原來有以下這些「大事」:
土瓜灣社區客廳啟用 兼備食物銀行
佳節北上潮 明料88萬人次出入境
香港公園9‧20起辦花展 逾40品種爭妍
中秋起兩日增臥鋪車 來往北京西上海虹橋
深圳家中勒死領養狗 傳中大助教博士生毒手
港鐵赴一帶一路國家 已培訓數百人
大熊貓孖寶今滿月 盈盈母愛洋溢
去年初,記協其實曾為《東網》仗義執言。那時《東網》批評香港警察表現,不久即收到警方施壓信,指《東網》的批評偏頗。香港記者協會很關心此事,特地為《東網》發聲明,對警方舉動表示遺憾,擔心會削弱傳媒的「第四權」,即公眾監察政府的能力。去年2月2日,《東網》也報道了記協聲明,題為「警方抨擊《東網》 記協批評形同施壓 削弱監察政府能力」。
然而對於今天記協的吶喊,《東網》 卻報以令人心寒的沉默。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記協擔心警方會判弱《東網》的第四權,大概是過慮了。鹽如果失了味,就沒有用,只能丟在地上任人踐踏;傳媒如果不揭露真相,那又是什麼呢?有一種沉默,比恐嚇更可怕。香港有多少新聞自由,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不報(真正)新聞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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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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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香港記者協會Facebook - #1437 [亨利二世], 24-09-14 01:48度小月的智慧
源自台南的百年老店「度小月」全線撤出香港,潮文作家湯文亮即以「度小月全線結業其實是好消息」為題,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篇帖文(見附圖),被大眾引為笑談。
湯博士解釋「度小月」意思,「就是大家一起過困難的日子,一碗肉碎飯就當一餐,其實都很坎坷」;又指度小月來港開店,是看不起香港人,「以為香港要度小月」。因此,他認為度小月全線結業是好消息,「代表香港最困難的時候即將過去,不用度小月。」
按此邏輯,「嗱喳麵」和「乞兒雞」都應該盡快在世上消失。有嗱喳麵的地方,表示那裏的人很「嗱喳」(骯髒、不道德);賣乞兒雞的,分明就是把客人當乞兒了。當然,正常人都不會像湯博士那樣看事情。在我看來,今天的香港人反而應該聽聽度小月的故事,學習度小月的智慧。
湯博士說「度小月」代表「大家一起過困難的日子」,「一碗肉碎飯就當一餐,其實都很坎坷」,這裏連基本事實也搞錯。台語的「小月」確有「生意淡季」的意思(旺季叫「大月」),但「度小月」原意並非指「大家一起過困難的日子」;度小月最出名的也不是肉碎飯,而是擔仔麵,甚至相傳擔仔麵是來自度小月創辦人洪芋頭。
1895年(清末光緒年間),台南漁民洪芋頭因為在颱風季節難以出海——漁民稱之為「小月」,即捕魚業淡季——為了養家餬口,就在台南水仙宮前挑扁擔賣麵食,攤前掛一燈籠(因為營業時間是晚上七點後),上面寫着「度小月擔仔麵」,結果做出口碑,客似雲來,意外闖出一片新天地。可知「度小月」三字,本來僅指賣擔仔麵的洪芋頭而已,不是說「大家一起過困難的日子」。
至於說「一碗肉碎飯就當一餐」就更可笑了,湯博士似乎不知道擔仔麵當初只被視為點心,賣點是「吃巧不吃飽」,如台灣史家連橫在《雅言》所說:「台南點心之多,屈指難數,市面上有所謂『擔麵』者,全台人士靡不知之。」度小月擔仔麵是一種做法很講究的小吃,例如湯頭就要用蝦頭蝦殼來熬,使之鮮甜,再加蒜泥來辟腥,並不是胡亂弄「一碗肉碎飯」充飢。
日治時期的台南詩人趙鍾麒寫過幾首「擔仔麵詩」,其一是:
五味調和玉縷珍,輕挑夜叫六街巡。
南瀛食譜添佳點,一段豚香動雅人。
擔仔麵是美食佳點,並非用來給貧民填肚的,看「一段豚香動雅人」就知道它的顧客群不乏縉紳雅士了。日治時期《興南新聞》經濟部長陳逢源曾在文章中談及度小月擔仔麵:
「往時水仙宮口有一人名叫『芋頭』,其所賣擔仔麵最是有名,與其說賣麵,倒不如說他是一位藝術表演的人,若材料不夠他就不賣了,營業時間自晚上七點賣到十點,就算台南再不景氣,芋頭的擔仔麵從來沒有沒賣完的一天,當時台灣人的習慣,一般低下階層,也就是俗稱的販夫走卒之人,才會於露天吃東西,但是芋頭賣的擔仔麵是各種紳士、商賈皆可大方、自然地在夜燈下去吃的,將之作為晚上的點心,有時甚至會出現文人墨客在其中。」
「就算台南再不景氣,芋頭的擔仔麵從來沒有沒賣完的一天」此句,令人感慨不已。就算在台南最蕭條的日子,度小月依然生意興隆,但它卻無法在香港撐下去,這能叫「好消息」嗎?今日香港其實很需要借鑒度小月的創業智慧:窮則變,變則通。
「變」不是喊口號,不是藥石亂投,必須以認真的態度,花足夠的努力,走正確的方向。洪芋頭賣擔仔麵本是副業,但他非常用心,「材料不夠他就不賣」,由是炮製出只此一家的風味,越做越旺,成功轉型。
但「變」還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得承認自己是「窮」,承認在「小月」之中。若連「窮」也不認,日日只懂「正能量」、將喪事當喜事辦,那就屎都冇得你食,或許只能食file了。人生在世,難免碰上「小月」,我們該學習洪芋頭,千萬不要那麼湯文亮。
延伸閱讀:
太監教人洞房
https://t.ly/LoTHL
圖/湯文亮 - #1436 [亨利二世], 24-09-13 01:07為了国家尊嚴,香港經貿辦必須捨生取義
居心叵測的美國眾議院日前通過所謂「香港經濟貿易辦事處認證法案」,要求行政部門撤銷香港駐美經貿辦的特權,甚至關閉辦事處。這項法案將交參議院審議表決,屆時香港駐美經貿辦很可能執笠。
法案通過後,香港政府迅速發聲明,強烈譴責美國眾議院詆毁香港国安法和抹黑香港人權狀況,義正辭嚴地說:「美國眾議院為求政治目的,歪曲事實,刻意攻擊香港,違反國際法和國際關係的基本準則,粗暴干預香港事務,香港特區必須直斥其非,並強烈譴責。」
中共外交部發言人毛寧也斥責美方「操弄涉港議題、打壓香港發展」,又說美方若推動有關法案,「最終只會損害美國自身利益」,中方亦必將採取有力反制云云。
根據港府及中共外交部的說法,美國今次的做法實在無恥無良,顛倒黑白,儘管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無非利用香港令中国尊嚴掃地。港府這次該如何堅決還擊呢?不要說我沒有「建設性批評」,我以下的建議就是百分之百的positive criticism。
習近平總書記說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盪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所以我們要有力反制美帝,必須回歸「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想像一下如果你是古代的忠臣節士,現在該做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既然道理全在港方,當然不能苟且地向美帝低頭,傷害国家尊嚴,從而危害国家安全。所以,不管法案最後如何表決,香港經貿辦都必須堅持「三不」:不關門,不撤離,不辱黨。我由是想起東漢那位義不降賊的溫序。
溫序任護羌校尉時,巡視至襄武,被隗囂部下的將領苟宇劫持。苟宇勸溫序投降,合力同謀天下,溫序答:「受國重任,分當效死,義不貪生苟背恩德。」苟宇繼續遊說他,溫序怒不可遏,大聲叱喝:「虜何敢迫脅漢將!」
言畢,溫序即揮動節杖擊殺數人,惜寡不敵眾,終被群賊制服。苟宇見他誓死不屈,賜劍讓他自殺。溫序不想鬍鬚被賊土弄髒,便口銜鬍鬚,伏劍而死。此事見《後漢書.獨行列傳》,是中華民族千古歌頌的愛國義士壯舉。「虜何敢迫脅漢將!」千古之下,恍聞其聲,令人怒髮衝冠,壯懷激烈!
香港經貿辦全體人員只要效法「受國重任,分當效死」的溫序,甚至採取「以夷之道,還施夷身」策略,高舉「公民抗命」,不,「人民抗命」的旗幟,表示寧死不服從美帝惡法,並號召全球中国人聲援,則不但能維護中国的面子,還有望逼迫美帝撤回法案,更可乘勢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可謂一次滿足三個願望!
美帝惡意關閉經貿辦、詆毀国安法和抹黑中国,影響之劣,無論如何也超過侮辱国歌国旗吧。香港經貿辦若輕易向惡法屈服,等於告訴全港市民「国家尊嚴不必捍衛」,實在無法交代,不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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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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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場案」遭控「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的鍾沛權、林紹桐,昨天分別判囚21個月和14個月,由於兩人之前已服刑一段日子,林紹桐因身體抱恙,即時獲釋。這樁案件,我已評論多次,本來沒什麼可以再說,但看了国安法指定法官郭偉健昨日的判詞,還是有點不吐不快。
判詞第35段引述辯方大律師余若薇提出的減刑理由:「在本案之前,法庭沒有就新聞工作者的限制訂下指引,因此,D2和D3不知道甚麼不可以報道,他們不是明知故犯,只是誤墮法網。」郭偉健表示不同意余大狀這項陳詞,理由如下(見第36段):
「本席不同意這項陳詞。本案是香港回歸後第一宗涉及傳媒的煽動罪審訊,但煽動罪從1938年開始已經是成文法訂定的罪行,Fei Yi Ming v The Crown (1952) 36 HKLR 133是被收錄於法律彙報的案例。該案說明,根據上訴法庭的裁定,在香港煽動罪的罪行元素並不包括煽動他人使用暴力。在這案的判決被推翻之前,它仍然是訂下有效的法律原則,對傳媒工作者包括D2和D3有指導作用。」
郭偉健這段話的邏輯,簡直荒謬絕倫。
「Fei Yi Ming v The Crown (1952) 」即1952年「三一事件」觸發的《大公報》煽動案,「Fei Yi Ming」是《大公報》東主及出版人費彝民。當年《大公報》在「三一」暴動後散播謠言,指港英政府「有計劃、有佈置地屠殺當地我國居民」,任何正常人都會認同這是明顯煽動的言論。
但《立場》的「煽動文章」是什麼?為何桂藍做專訪,是「煽動」;在中大衝突兩年後做專訪,指中大學術受威脅,又是「煽動」。原來在郭偉健眼中,媒體做幾個專訪,跟一份報章謊稱港英政府「有計劃、有佈置地屠殺」中国人,居然是同一類別的罪行!
郭偉健又說:「根據上訴法庭的裁定,在香港煽動罪的罪行元素並不包括煽動他人使用暴力。」所謂「上訴法庭的裁定」,指今年3月7日上訴庭就「快必」譚得志案頒下的判詞,稱香港煽動罪屬於「成文法」,所以普通法下的「煽動暴力或動亂」意圖,並非必要控罪元素。
各位留意到時間嗎?2024年3月7日上訴庭才第一次澄清,原來香港煽動罪定義不必包含「煽動暴力」,那麼鍾、林二人幾年前從事新聞工作的時候,又怎可能預先知道香港煽動罪的門檻這樣低、罪名又是這麼「包羅萬有」的呢?
我認為鍾、林當然是誤墮那個所謂「法網」了,更明顯的理由是:(現已廢除的)《刑事罪行條例》第9(1)條,早已清晰定義了「煽動意圖」,是指意圖「引起憎恨或藐視」中央或特區政府或激起對其離叛,或「引起對香港司法的憎恨、藐視或激起對其離叛」,或「煽惑他人使用暴力」,諸如此類。法庭根本證明不到鍾、林有以上定義的煽動意圖。
然而本案法官郭偉健在上月底頒下判詞,卻破天荒加入所謂「罔顧煽動後果」作為煽動罪元素。試問鍾、林二人從事新聞工作時,怎可能未卜先知,想像到「罔顧煽動後果」也是「煽動」呢?郭偉健說1952年案例對「傳媒工作者包括D2和D3有指導作用」,根本是天大笑話。
1952年,正牌煽動罪成立的費彝民只是被判罰款4000元,《大公報》則停刊12日。2024年,被指「罔顧煽動後果」的新聞工作者則判囚21個月和14個月。歷史會記住郭偉健的。
附錄
71年前,大公報受了什麼懲罰?
2023-6-26
https://www.patreon.com/posts/71nian-qian-da-85137497
郭偉健也有「犯罪意圖」嗎
2024-8-30
https://www.patreon.com/posts/guo-wei-jian-ye-111086564
「借來的時間,借來的地方」代表「戀殖」?
2024-8-31
https://www.patreon.com/posts/jie-lai-de-shi-111131691
「不願尋找真相的時代」
2024-9-1
https://www.patreon.com/posts/bu-yuan-xun-zhao-111208466
圖/ 無國界記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