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13 [bigleung], 25-07-12 22:52
- #2112 [lym], 25-07-12 20:28想超車囉威但炒左。
- #2111 [亨利二世], 25-07-12 00:29司長看見的沒來
昨天(7月10日)中午,由香港政務司司長陳國基領導的「應對極端天氣督導委員會」做了個前所未見的決定,就是提早18小時宣布今天(7月11日)所有日校停課,理由是政府預計有極端惡劣天氣。可是老天爺偏偏「軟對抗」,非但沒降暴雨,還局部地區放晴,煽動市民對特區政府的憎恨,理應嚴厲譴責。
本來學生多放一天假,無論天氣好壞,理應感恩鼓掌才對。然而這個政府似乎運氣特別差,恰巧遇到「一年一遇」的畢業禮熱門日子,這樣一宣布停課,學生及家長延頸以待的畢業禮就此泡湯。有些學生為了這天表演而苦練數月,有些家長則特地請假,但一切美好的期待都被陳國基這「超前部署」破壞了。
市民等了半天,司長終於在社交媒體發文解畫,題為「艱難的決定」,洋洋灑灑寫了二千多字。原來他在7月9日召開「應對極端天氣督導委員會」會議,聽取天文台匯報,得悉「7月10日至11日可能出現暴雨及狂風雷暴惡劣天氣後,十分憂心」,為了「保障市民大眾的生命安全」,翌日中午才提早18小時宣布停課。
我看了這篇「公關文」後,第一印象是司長的決定沒什麼邏輯。若為了「保障市民大眾的生命安全」,為什麼只停課而不停工呢?司長在帖文說,「回想起以往市民在惡劣天氣下返工返學,在街上狼狽行走、舉步維艱的畫面,於心不忍」,這個「回想」可不是憑空捏造的。
記得2023年9月7日至8日,香港遇上所謂「500年一遇」暴雨,黃大仙地鐵站水浸,筲箕灣山崩,政府在8號清晨宣布香港進入「極端情況」,卻停課不停工,害得許多市民冒險狼狽上班,惹來怨聲載道。現在司長「超前部署」,若真心相信今日有極端天氣,怎麼沒有把上班市民的安全放在眼內呢?
更荒謬的是陳國基在帖文說,天文台同事在9號已向他解釋,暴雨預測與颱風預測有很大分別,「越早作出的預測,誤差肯定越大」。既然天文台已超前提醒司長,為什麼陳國基還一意孤行,無視專業意見,提早18小時就武斷宣布停課呢?難道司長以為自己是港版龍樹諒?
至於帖文標榜的「艱難決定」,說穿了只是一個「假兩難(false dilemma)」:「當時督導委員會面對艱難的選擇:究竟是按照慣常做法,繼續等待不斷更新、而且越實時越準確的天氣預報,才作防災準備和應變部署;還是根據大勢預測作出超前準備,防範災害、給市民更好的安全保障?」
事實上,政府若想保障市民安全,根本不必提前18小時「賭大細」做決定,只要按照往常做法,在清晨五六點參考天文台意見作安排就是。這是多年行之有效的制度,之前你被市民責罵,不是制度出問題,是你執行有問題——像2023年9月,明知是「極端情況」也不宣布停工。
司長有沒有聽過古帝王如何應付極端天氣?傳說商湯治天下時,有一場大旱,五年沒收成。於是湯在桑林中以身作獻祭,剪掉頭髮指甲,向上天禱告:「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民心大悅,上天亦隨之降雨。(見《呂氏春秋》)
這當然是神話寓言,但道理卻顛撲不破、永不過時:不管有什麼天災人禍,統治者必須要為自己的無能負責。但你看司長那二千字長文,由頭到尾,都沒有為自己那毫不科學、沒有先例可援的「超前部署」認錯,只是東拉西扯文過飾非,搬出一套「假兩難」說辭來欺騙市民。
要保障市民安全,甚至維護國家安全,從來只有一個原則:做官的,必須為自己的錯誤負責。人民不怕「五百年一遇」的暴雨,只恨「廿八年屢遇」的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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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10 [亨利二世], 25-07-10 23:51我不知道的「民建聯」
香港警方国安處開記者會,稱昨日拘捕了4名年齡介乎15至47歲的男子,涉嫌「串謀顛覆国家政權」,又說他們都是「香港民主建國聯盟」成員。坦白說,這個組織我聞所未聞。看網絡反應,許多人都同樣迷惘,還問:「是民建聯嗎?」
事實上,早在2014年民建聯出訪三藩市,這一個字頭已經誕生了:他們開記者會,背景橫額赫然出現「香港民主建國聯盟」八個字。那時候,網民馬上截圖,嘲笑民建聯在海外宣揚「港獨」。今天国安處開記者會後,很多人翻出那張陳年舊照重貼,可見此笑話歷久不衰。
但今日被捕的4人,其中一人年僅15歲,這就不太像笑話了。據国安處總警司李桂華所說,這個「香港民主建國聯盟」去年11月才在社交平台宣布成立,組織發起人當時身在台灣。其後,這組織又在網上宣揚行動綱領,包括「滅共」、「光復香港」等。那麼被捕的四個人實際上做了什麼呢?
李桂華指被捕四人有不同角色及工作,分別擔任組織的秘書長、評議會成員及普通成員,「有些人設計所謂組織的國旗、徽章、旗幟,另外有人專職研究如何叫外國勢力支持,甚至有人想籌辦軍事訓練給會員。」我一邊看網上記者會直播,一邊忍不住在心裏追問:「還有呢?還有呢?」但沒有了。
按李桂華的說法,三件事中,只有設計旗幟一項似乎已經完成;其餘的,一件在「研究」,一件「想籌辦」,說白了,全還在發白日夢的階段。這樣的「顛覆政權」,與我每天在書桌前「研究」如何與外星文明接觸,大致不分上下。
再看看「香港民主建國聯盟」的Facebook專頁(頭像有「DIU」那個),成立大半年,只有28個按讚,84個追蹤者,帖文互動九成是個位數。坦白講,若非国安處勞師動眾「加持」一番,相信此組織十年後都不會被大眾發現。如今忽然名聲大噪,還得多謝港警「宣傳」。
国安處那記者會講了什麼,各位可以看新聞,我只想提出兩個縈繞腦海、揮之不去的疑問。第一,這組織毫無名氣可言,連按讚人數也這麼少,實際成員只可能更少,存在感這樣低的4個香港成員,為什麼依然被国安警追蹤到,讓警方在7月這「跑數高峰期」順利交到功課呢?今天的確有記者問李桂華如何成功偵查,但李拒絕作答。
第二,今年6月12日,国安公署及香港警方国安處首次聯合行動,「約談」6個涉嫌「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的人士。至今,警方從未公開他們的身分,港媒也像吃了啞藥,連「消息人士」都不曾引述,寂然無聲。今天記者會上有人提及此案,李桂華淡淡說:「不是今日環節會講。」說穿了還是不答。
這6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既然官方聲稱他們涉嫌「勾結外國勢力」,範圍就已大為縮窄。例如2023年7月,7位前「香港眾志」成員就是以此罪名被捕。我並非暗示那6個被「約談」的人就是前眾志成員——就算是,又何必遮遮掩掩?
我懷疑這跟今年5月快刀斬亂麻通過的「国安附例」有關,裏面有一條明言「任何人不得獲取、管有或披露有關公署調查工作的資料,違者最高可處罰款50萬及監禁7年」。由於6月那案件涉及国安公署的調查,所以全港媒體皆如履薄冰,也許就算知道是誰被「約談」,也不能宣之於口,這實在是香港新聞界的悲哀。
6月的「約談」被壓得神神秘秘,7月的拘捕卻敲鑼打鼓,唯恐天下不知。這種戲劇性的對比,是否隱含某種策略,抑或單純是選擇性張揚,我不敢妄斷。但有一點我確實看明白了:一個政權若連28個讚的Facebook群組都怕得要死,連15歲少年都不放過,這「祖国」未免也太弱不禁風,試問如何讓人民有安全感,相信它是「強大後盾」呢?
從這個角度看,今次国安處的拘捕行動,反而更像是諷刺它聲稱要保護的政權,這算不算是一種「軟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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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posts/128858494 - #2109 [bigleung], 25-07-10 20:27十幾萬一個月,你話邊個儍?!
- #2108 [lym], 25-07-10 18:21我覺得呢D人無問題,佢生來就係咁款。你想佢點?那些彭篤看穿將會一點一滴賣村的人也係出自本性,否則亦不會被他識破。好笑係今天還有好多韭菜咁願受割自我感覺high high,恍惚全然無受過正常教育。
- #2107 [亨利二世], 25-07-10 18:09明年29,係咪要早唞?
友人K姐傳來一張香港街頭照片(見附圖),只見欄杆掛着一塊印有「立法會議員尚海龍」及其玉貌的橫額,背景隱約見到一些圓弧圖案,標語寫「香港回歸28 未來易發」。整條banner的設計風格及標語用詞,都透出陣陣「澳門首家線上賭場上線啦!」風味,令我懷疑這是否「軟對抗」式網絡改圖。可K告訴我:「唔係改圖,係我啱啱喺街影嘅。」
這位香港「議員」不去澳門立法會參選,實在是澳門的損失。望着「易發」兩字,我想起五六年前聽葉漢良先生評紫微斗數「火貪局」的妙語。「火貪」即貪狼與火星同宮,坊間流傳一個說法,所謂「火貪速發」。葉先生對此有一個發人深省的觀點:「中國人一聽見『發』字,永遠只想起發財,卻沒有想過可能是發病、發瘟、發癲、發神經!」
坦白說,現任「議員」多數面目模糊,但這個尚海龍卻似乎份外「形象鮮明」。例如月前有媒體揭發,他在2023年創辦的公司「高才通人才服務協會」,註冊地址竟然是立法會提供的議員辦公室。這種做法前所未見,不僅涉及濫用公帑,也容易令人誤會協會與立法會有關。尚海龍解釋那是「過渡安排」。
早兩年,尚海龍也曾在立法會會議廳敲鑼。主席梁君彥裁定他違反《議事規則》「議員在舉止上保持莊重」的要求,並警告若再敲鑼,就會把他趕出會議廳。另一次,尚海龍打算穿中東服飾進入會議廳,結果被梁君彥阻止,他就改在會議廳外見記者,講自己的中東考察成果。諸如此類的行為,令很多人覺得他喜歡嘩眾取寵、博出位。對於這類批評,尚海龍曾回應說自己是創科人,「比較有創意」,也承認這些行為有助提升知名度。
由此可見,現在街上橫額那句「香港回歸28 未來易發」,必然是他賣弄「聰明」的得意之作。回想在選舉制度未「完善」的香港,有些「尊貴的議員」也確實甩皮甩骨,卻很少像尚海龍這類「華文華武」,隔三差五就洋洋自得搞些抖音式「搶眼球」表演,絲毫不覺尷尬。他那份不知哪來的自信,像極昨天我寫過的「海邊的西塞羅」,胡說八道還自以為很有深度。
「香港回歸28」就說「未來易發」,那麼去年「27」豈非「未來易柒」?明年「29」,肯定是「香港早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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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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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2106 [亨利二世], 25-07-08 23:02香港有「才子」而無「大師」?
昨日邁克先生傳來一條YouTube影片,標題是簡體字「才子与大师:蔡澜死后,我们终于看清了香港文化的困局 | 香港为何只有“才子”,没有“大师”?」,節目由梁文道用普通話主講。看見片長1小時43分鐘,本想打退堂鼓,及後見邁克出post指字幕錯漏百出,「『今夜不設防』變成『精液不設防』,比全盛期周星馳更詼諧」,笑到我碌地,才急不及待點入去看。
據聞這條YouTube影片,是有人盜錄梁文道在大陸平台的收費播客節目而製成,字幕污煙瘴氣似乎不能歸咎於梁。如果真是這樣,我建議梁先生馬上向YouTube舉報侵權。以我為例,近年有人在YouTube朗讀我公開的免費文章,製成節目,我雖分文未取,對方事前也必須徵得我同意。若有人擅自朗讀我在Patreon發布的付費文章,我一定追究,決不縱容。
不過錯有錯着,那些應該是AI生成而未經校對的字幕,的確令網絡充滿愉快的氣氛。例如梁文道提起《蘋果日報》風月版「肥龍、骨精強」,字幕變了「肥龍、古今強」(是普通話諧音),「叫雞指南」變「造記指南」,《壹周刊》創刊口號「不扮高深,只求傳真」變「不辦高生,只求純真」。當然,最令人拍案叫絕的還是「精液不設防」,平生所見,唯有蔣匡文博士在〈訃尊師王亭之〉寫的一句「師父為人,絕不藏私,教授徒弟傾陰囊相授」,差可媲美。
至於節目內容,觀點有些我同意,有些不同意,有些說話聽起來實在不舒服——例如他刻意迴避黎智英的名字,說「今天恐怕也是提出來我們就不健康了」——但有一件事我認為他講得好,就是認真考究了「香港四大才子」稱號的來源,並指出那完全是大陸人虛構,昔日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根本不會這樣說。
尊重蔡瀾先生是一回事,強行冠名什麼「才子」是另一回事。當年《今夜不設防》開播,廣告宣傳只稱呼黃霑、倪匡和蔡瀾為「三名嘴」,不是什麼「三大才子」。記憶中,以前香港人根本不會把金庸跟黃、倪、蔡相提並論。金庸是武俠小說家,形象跟其餘三人迥異,四人涉足的領域亦不盡相同,不像「四大天王」都是唱歌。我懷疑「香港四大才子」這稱號,可能受周星馳《唐伯虎點秋香》啟發,戲中唐伯虎、祝枝山等「四大才子」實在太深入民心了,幾年後TVB也來一齣《金裝四大才子》。或許有大陸人看了電影電視,就胡亂挪用在香港幾個名人上,實屬牽強。
蔡瀾過世後,大陸有個網民寫了篇標題聳動的「引戰文」,在網上熱傳,題為〈你無比追憶的蔡瀾、金庸們,其實水平不算高〉,署名「海邊的西塞羅」。文章批評香港文化淺薄,孕育了不少「才子」,卻沒有真正的「大師」,很多觀點似是而非,談香港文化更覺隔靴搔癢,我上星期看了,不覺得值得反駁,想不到梁文道卻在節目鄭重回應。梁嘗試定義「才子」,又列舉在香港成長或生活的「大師」,如崔琦、牟宗三、錢穆、饒宗頤等,隨後不忘指出他們來自中國大陸(沒有說的是,那個中國叫中華民國),講法有點含混,也有點騎牆。
梁試圖定義的「香港才子」,都是城中知名、工作跟流行娛樂有關、真性情、懂賺錢,以及風流韻事數之不盡的那種男人。這講法固然符合今日大眾想像,但我的語言習慣比較迂腐,為免雞同鴨講,還是補充一些傳統定義比較好。「才子」一詞,初指才德兼備的賢人,出《左傳》「高陽氏有才子八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跟文采無關。這詞後來流行起來,相信緣於潘岳在〈西征賦〉寫過:「終童山東之英妙,賈生洛陽之才子。」終軍(終童)和賈生(賈誼)都是年少嶄露頭角的才俊,早年得皇帝賞識,惜壽命不長。
潘岳稱賈誼為「洛陽才子」,從此「才子」一詞就跟賈誼分不開。這裏的「才子」,其實還是《左傳》那個「才德兼優者」,但賈誼恰巧能言善辯、文才超卓(他寫的〈過秦論〉、〈論治安策〉都是經典之作),大概是這個原因,後世就以「才子」借指才華出眾的文士。唐代後,這個後起用法越趨普遍,《左傳》的本義反被淡忘。值得一提的是,古代「才子」不分男女,如元人辛文房《唐才子傳》就包括名妓薛濤和女道士魚玄機。若要明言「才子」是個女的,可以說「掃眉才子」(出自胡曾贈薛濤的詩句)。
看到這裏,你應該知道自古以來的「才子」,跟率性放蕩、左擁右抱、吃喝玩樂、風花雪月根本沾不上邊。以中國「天字第一號才子」賈誼為例,他忠君愛民、志懷遠大,洋洋灑灑寫過許多政論,決非今人幻想中那類酒色財氣的文人。當年在《明報》寫社論的查良鏞,就是「才子」;至於黃霑、倪匡和蔡瀾,撇開他們的本業不談,僅憑公眾形象而論,其實應該叫「名士」。因此,當年《今夜不設防》宣傳將他們定位為「名嘴」,合情合理,後來他們被封「才子」,不是三人的問題,問題是出自那些不懂區分「名士」和「才子」的中国人。
那個「海邊的西塞羅」說,香港為何沒有「大師」?梁文道其實沒答到重點。我的答案很簡單:香港沒有「大師」,是因為港人有自信,無需瞎編許多假大空的頭銜綽號,講得天花亂墜,只為了自我陶醉。名副其實的大師,不管什麼地方,從來都是百年一遇。反觀中国大陸,幾十年前起已經「博士滿街走,大師多如狗」,如季羨林只是梵文、吐火羅文專家,卻被奉為「国學大師」(見《央視網》),甚至連他的學生錢文忠也稱「大師」,究竟中国的「大師」貶值得多嚴重呢?坦白說,就算是錢穆、牟宗三、饒宗頤這個級數,你奉他們為「大師」,我也只能笑而不語。饒宗頤肯定是傳統意義的才子,是不是大師則見仁見智。
香港人從前不講什麼「才子」,「大師」則往往令人想到「氣功大師」、「特異功能大師」——直接一點講就是「神棍」。講一個笑話:我讀書時,有一年被同學呼作「大師」,理由是我帶了幾個銅錢上學,每逢小息就幫人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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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載《皇冠》雜誌2025年5月號)
https://www.patreon.com/posts/131723560 - #2105 [亨利二世], 25-07-08 23:01「卓越教師」看得懂「愚公移山」嗎?
本年度「行政長官卓越教學獎」頒獎禮在上周五舉行,共29名教師獲獎,其中12人得「卓越教學獎」。有李家超這麼高質素的行政長官,由他認證的教師肯定「卓越」到無與倫比了。但當我看到一位「卓越教師」發言時,實難掩內心失望。
據媒體報道,今屆「價值觀教育卓越教學獎」得主、路德會聖十架學校教師羅秀玲說,人文科及中文科是推動国民及国家安全教育的重要平台,例如中文科教師講解「愚公移山」中「躺平」一詞,會問學生:「如果中国農民抱着『躺平』態度,咩都唔做,不種食物,你覺得国家會變成點呢?」羅秀玲稱這樣的教法,能向學生帶出国家糧食安全問題。
光是以上一句已有個大錯誤,表明羅老師不懂国情。「躺平」是2021年開始在大陸流行的網路用語,意思是拒絕順應社會期望,拒絕無謂的奮鬥,寧願無慾無求地生活,例如「不買房、不買車、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娃、低水平消費」,藉此維護尊嚴,以免被割韭菜,淪為資本主義的奴隸。
由此可見,「躺平」是一種生活態度,並非「咩都唔做」,且「躺平」是有門檻的。事實上,收入微薄的中国農民根本沒資格「躺平」,他們只能「手停口停」。羅老師知道中国農工平均月入只有二千元人民幣嗎(假設中国官方數據沒有報大數)?若他們選擇不工作,很快就三餐不繼了。這不叫「躺平」,叫自殺。
當然,解錯「躺平」沒什麼大不了,畢竟那是中國語文科,不是「網絡語文科」。然而羅老師拿「愚公移山」作切入點反對「躺平」,不管她展示出來的爱国爱黨之情如何熾烈,也絕對是誤人子弟,且徹底糟蹋了這個經典寓言。
「愚公移山」帶出的道理,是不是像毛澤東所說,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呢?習近平顯然這樣理解,所以他在2015年才會說:「我們要立下愚公移山志,咬定目標、苦幹實幹,堅決打贏脫貧攻堅戰,確保到2020年所有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一道邁入全面小康社會。」
抱歉,「愚公移山」根本不是鼓勵你努力不懈、「鐵柱磨成針」的「正能量」故事。「愚公移山」出自《列子》,而《列子》是道家經典,不是現代網絡心靈雞湯。想了解故事的真正寓意,你必須找到解開密碼的鑰匙——那個唯一願意協助愚公一家的鄰居小孩。
「移山」計劃實行初期,愚公的助手僅有三個能夠挑擔子的子孫,四條友傻呼呼跑去鑿石挖土,把土石搬去老遠的渤海岸邊。唯一願意幫忙的外人,就是鄰居京城氏寡婦的小男孩,他剛脫掉乳齒(「始齓」),才七八歲。為什麼《列子》作者要加插這個角色呢?細心一想,就知道這個毫無機心的小孩,正是愚公的鏡像,也是智叟的對照。
故事中,有一「智叟」(即智慧老人)嘲笑愚公,說:「你實在太不智了!憑你風燭殘年的餘力,連山上一株小草也不能拔掉,何況泥土石頭呢?」(「甚矣汝之不惠!以殘年餘力,曾不能毀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
愚公答道:「你太頑固了,根本一竅不通,連寡婦的小孩也不如。」然後愚公解釋,就算自己死了,還有世世代代子孫接力,而山上的土石不會增加,又何愁不能把大山夷平呢?智叟無言以對。故事結局是「神明打救」(即西方文學的「deus ex machina」):天帝被愚公的精誠打動,派遣大力神把兩座山移走。
這個荒誕味濃的超自然結局,已說明故事的主題並非「恆心」,不是說凡事「咬定目標、苦幹實幹」就能成功。七歲小孩這角色是十分重要的提示,他作為愚公的隊友,從側面反映出愚公也是個單純的人——不計較個人榮利,不盲從世俗觀念,思想靈活而開放,像一個精神上無拘無束的小孩子。看懂這一層意思,你才算基本上看懂「愚公移山」。
我這解讀並非什麼創見,根本是古人的共識。晉人張湛(許多學者認為他就是《列子》的作者或編撰者)注《列子》這章「愚公移山」,指出故事寓意就是:「(大人)以天地為一朝,億代為瞬息;忘懷以造事,無心而為功;在我之與在彼,在身之與在人,弗覺其殊別,莫知其先後。」即是說,有道之人有獨特的時間觀,億萬年也視為一瞬;他忘懷個人得失,事做成了,亦不求居功。
唐人盧重玄解《列子》這章,點出世俗積非成是、人云亦云的虛妄,批評眾人一輩子營營役役,讚許愚公不隨波逐流,能「求道忘生以契真」:「眾所共者,則為是焉。雖嗜慾所纏,從生至死,生既流蕩無已,死又不知所之;愚者營營於衣食以至終,君子營營於名色以至死,咸以為樂天知命,自古而然。若夫至學之人,必至於求道忘生以契真。」
看懂嗎?古人看「愚公移山」,總着眼於愚公的智慧(「愚公」這名字明顯是反諷,說明了故事重點是他的「大智」),賞析他的思維如何超脫世俗之見,而非強調他咬實牙關拼命苦幹——要宣揚這種堅毅勤勞的價值觀,老師應該講的寓言不是「愚公移山」,而是「十里山路不換肩」才對。
可見真正明白「愚公移山」精神的人,非但不會反對「躺平」(這個態度根本就很道家),反而會大力支持,因為「躺平主義者」像愚公一樣,都是用自己的方式打破世俗觀念、挑戰社會期望。「躺平」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立定決心唔聽你支笛、懶理「智叟」高見,做自己想做的事。
「愚公移山」,本來是個難得能啟迪心靈,到廿一世紀仍有意義的中國寓言——想一想吧,今天專心致志研究、站在昔日巨人肩上不斷顛覆人類既有觀念的科學家,不就是名副其實的愚公嗎?可惜,現在卻被「卓越教師」拿來穿鑿附會,扭曲成不倫不類的「国安教育」,不但浪費學生時間,也侮辱了中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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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師知道「逍遙」不是「自由」嗎?
https://www.patreon.com/posts/109768723 - #2104 [Nikkor], 25-07-06 05:49
最後修改時間: 2025-07-06 05:50:20 - #2103 [亨利二世], 25-07-06 00:13投胎的智慧
達賴喇嘛在九十大壽前夕發聲明,表示將延續轉世制度,並指定由他設立的「噶丹頗章信託基金會(Gaden Phodrang Trust)」為唯一有權認證轉世靈童的單位,強調外界其他人無權干涉。這聲明的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防止中共騎劫轉世制度,自己炮製一個假靈童。
有位非佛教徒的朋友看了新聞,表示很懷疑這種「靈童轉世」制度。友人的疑惑,其實我也有同感。從前聽過很多轉世故事,有些更是常見的文學典故,例如譚嗣同有一首詩,末聯是「再世金環彈指過,結空為色又俄空」,用的就是西晉名將羊祜的典。
話說羊祜五歲時,曾向奶媽討一隻金環,稱自己以前玩過。奶媽說家中並無此物,羊祜便跑到鄰居李家桑樹下,找到那隻金環。李家主人很驚訝,認出那是亡兒遺物,眾人由是相信羊祜是李家兒子的轉世。此事見於《晉書》。李家兒子並非顯赫人物,為羊祜立傳的人似沒必要虛構這種「三世書」,所以我覺得這故事也可能是真的。
然而這樣的怪事十分罕見,羊祜死後也沒聽說過投胎到哪裏。像達賴喇嘛般有計劃、有系統、可辨識地轉世十多次,完全匪夷所思。回顧過去,達賴對自己是否要轉世,其實曾有不同取態,可見他對轉世制度也有一點保留。
2007年,達賴提出以「全民公投」決定怎樣選出轉世靈童,以防中共干預。2011年,他表示轉世制是否延續應由藏人決定。2014年,他甚至建議終止轉世制,說:「達賴喇嘛轉世制度終有一天會終結。誰也無法保證下次不會出現一個愚蠢的達賴喇嘛,讓他或她蒙羞。所以這個數百年的傳統,最好在一位受愛戴的達賴喇嘛去世時終結。」
達賴也曾幽默表示,他可能轉世為「淘氣的金髮女孩」。到了2025年,他在新書《為無聲者發聲》中,才首次明言自己將會轉世於「自由世界」——從前他說過可能在印度——意味着「來生不做中国人」。
靈童轉世是否真有其事呢?我特地請教了修習藏密的佛學教授邵頌雄(他是寧瑪派的,即「紅教」弟子,有別於達賴的「黃教」)。邵兄答:「我聽聞有些大德高僧不但能夠控制是否轉世,還可以具體指示轉世地點。然而就算道行很高的喇嘛,也不是每一個都做得到。」
「說真心話,你信嗎?」我問。
邵兄微笑答道:「有靈童轉世,也不代表每一個長大後都有特殊成就,有些還很短命。你問信不信?若一個高僧死了,不久之後,在某個地方的某個小孩,可以學習到一些普通人難以接觸的秘密教法,令傳統薪火相傳,這也是冥冥中的機緣。這樣的機緣畢竟是很寶貴的。」
不管世間有沒有輪迴投胎,達賴宣布自己將轉世在「自由世界」,還明確指定由噶丹頗章信託基金會認證靈童,始終是明智決定——因為你宣布不轉世,幾年後也肯定會「被轉世」,屆時出現的就是個「愚蠢的達賴喇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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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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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2102 [lym], 25-07-04 15:22吾怪得阿齊蔭要死啦。
- #2101 [亨利二世], 25-07-04 14:59用法律對付「軟對抗」原來係咁
昨天,香港保安局向立法會保安事務委員會提交文件,建議「完善」《監獄規則》,以保護「国家安全」。所謂「完善」的方法,簡言之,即「四個限制」及「兩個禁止」。
「四限」:限制在囚人士可見面的訪客、限制候審在囚人士接受個別註冊醫生探訪、限制在囚人士與個別法律代表聯繫,及限制個別專職教士與在囚人士接觸及進行宗教活動。「兩禁」:禁止候審在囚人士穿私服,及禁止他們自備「私飯」。
對於這「四限兩禁」,文件當然寫上義正辭嚴的「理據」。例如規定未獲懲教署署長授權的人不得探訪在囚人士,背後的「理由」是:
//過去曾發生有人濫用探訪機制,以「人道支援」為名進行探訪,實際上是以軟性手段影響在囚人士,意圖煽惑他們對抗懲教署的監管、引起他們對中央和特區政府的憎恨,甚至令他們重回社會後成為潛在的國家安全和公共安全風險,令人防不勝防。 //
「過去曾發生有人濫用探訪機制,以『人道支援』為名進行探訪」,應該是指2021年9月,鄧炳強聲稱有在囚人士與監獄外的人,利用不同方法企圖建立勢力,更點名批評「612人道支援基金」寄信給在囚人士,鼓勵他們繼續抗爭。當時鄧又說,有人藉神職人員或議員身分探監,實則通風報信,從而做出「危害国家安全的行為」。今天修訂《監獄規則》,限制個別專職教士及某些人探監,四年前全部有跡可尋。
鄧炳強當時說的那番話,我記憶猶新,因為實在太「洗腦」了。相信大家也有印象,他講過髮夾和朱古力可以危害国安,還拋出「從而⋯⋯從而⋯⋯從而⋯⋯從而」的「金句」吧?那時候我寫過一篇〈鄧炳強一分鐘七次〉,一字不漏地記錄了他的偉論(可能比政府新聞網更完整),各位不妨重溫一下:
//鄧炳強指有人透過贈送髮夾和朱古力,在獄中建立勢力,短短幾句話就用了四個「從而」:「好多人就係透過可以運一啲咁嘅嘢入去,收取呢啲嘢,從而喺呢啲物品變為一個特權,喺入面招攬追隨者,從而利用佢呢啲特權成立影響力,令監獄入面嘅人受到影響,從而更加憎恨政府,憎恨香港政府,同埋可能憎恨中央政府,從而危害國家安全。」
講了「四個從而」後,鄧局長還嫌未夠喉,隨即又把上述的話再說一遍,加多三個「從而」。他說,有組織靠一些送入監獄的物品,「壟斷呢啲物品嘅供應,從而任何人想探監想買呢啲物品,都經過佢,一方面係斂財,另一方面亦都變為特權,從而係喺監房製造特權,從而係進行危害國家安全嘅事情。」//
被鄧炳強嚴厲譴責的髮夾和朱古力,大概也是今天廢除「私飯」的罪魁禍首——在保安局昨天提交的文件中,也明言有人「利用『私飯』在監獄組織勢力」,箇中邏輯,跟四年前鄧炳強指髮夾和朱古力可以招攬追隨者,「從而危害国家安全」,根本如出一轍,分別只是文件沒有「從而⋯⋯從而⋯⋯從而⋯⋯從而」此一經典句型。
自鄧炳強發表「四個從而」理論後,候審在囚人士繼續自備「私飯」,訪客亦未有受限,如今四年過去,監獄沒有風雲,社會沒有動盪,官方還宣布「由治及興」、公司「執十間開十六間」,形勢大好,那《監獄規則》為什麼還要「完善」呢?
也許是港共官員喊得太多「軟對抗」,如果提出了問題(哪怕是無中生有的問題)而不擺出努力解決的姿態,那就無法向主人交代了。當然,大家都明白子虛烏有的「軟對抗」是解決不了的,要交功課,就只能向最無力反抗的獄中人士下手。走出這第一步後,利用法律打擊「軟對抗」的手段,會不會陸續有來?
相關文章:
鄧炳強一分鐘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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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一盒朱古力,你永不知道將得到什麼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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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RTHK - #2100 [bigleung], 25-07-03 10:36
本地圍村人會一起喊"秤沉磨鉸叉燒包"才一起伸手。 - #2099 [亨利二世], 25-07-03 10:23「猜呈沉」的原意也是辱華?
英國搖滾樂團Oasis的世界巡演快將開鑼,還要在日、韓登台,想不到主音Liam Gallagher卻無事生非,在X平台寫下有種族歧視意味的「Chingchong」一字,惹怒中、日、韓的亞洲網民。大量網民湧進去留言批評,更表示要抵制亞洲巡演,Liam最終刪文道歉,聲稱無意冒犯。
「Ching Chong」或「Ching Chang Chong」是模仿華人說話的發音,在今日西方社會,往往被視為嘲諷華人及東亞裔人士的貶義詞。Liam Gallagher闖的禍,其實屢見不鮮。
例如法國有位叫Christophe Adam的星級廚師,2019年在餐廳供應一款沙律,叫「Tching Tchong」(即法文版Ching Chong),馬上被口誅筆伐,最後自然也像Liam般道歉懺悔,並解釋自己小時候常常聽到這個詞,根本不知道是歧視語言。
他真的不知道嗎?我相信有可能。就以我們都玩過的「包剪揼」(即「石頭、剪刀、布」)為例,廣東話也叫「猜呈沉」(或寫作同音的「猜情尋」)。但「猜呈沉」到底是什麼意思?由於這三個字過於費解,網上便衍生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解釋。
有說「猜呈沉」本字是「搋澄鋹」,「鋹」指五代十國的南漢末代君主劉鋹,「澄」是當時弄權的太監龔澄樞,「搋」指毆打,整句即「毆打劉鋹、龔澄樞」,穿鑿附會到極點。
致力研究粵語的中大榮休教授張洪年,則認為「猜」即猜拳,「呈沉」本字是「秤沉」,指秤東西用的「秤錘」或「秤砣」。但張教授也指出這猜測的缺點:古代文獻記錄及粵方言語料都沒有「秤沉」的講法。
我認為「猜呈沉」之所以費解,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中文!我大膽猜測,「猜呈沉」這三個音,很有可能來自「Ching Chang Chong」或其變奏「Chang Ching Chong」。這可不是玩笑。德文的「包剪揼」叫做「Schere, Stein, Papier」,但另一個常用說法就是「Ching Chang Chong」。
Moe Phoenix有一首德語歌叫「Ching Chang Chong」,歌詞中有這麼一句:
Was soll ich mit Stein, was soll ich mit Schere
Und ei'm Blatt Papier?
你即使不懂德文,也見到「Schere, Stein, Papier」三字吧?可知歌名「Ching Chang Chong」就是指「包剪揼」,並非歧視華人。
還有一點值得留意:「包剪揼」在中國各地有不同叫法,上海人叫「猜咚猜」,西安人叫「猜咚吃」,杭州人叫「琴棕繃」,同樣無法用中文解釋。「琴棕繃」的發音,我覺得有點像墨西哥人講的「chin chan pu」(即「包剪揼」),正如粵語「猜呈沉」類似德文「Ching Chang Chong」——難道都是巧合?
你可能會問,德文也好,西班牙文也好,怎麼會變成中國不同地區的用語呢?當中語言文化交流的路線,我尚未考證(很可能無從稽考),只能這樣猜測:「包剪揼」大概在十九世紀從中國或日本傳到西方,外國人發不出「石頭、剪刀、布」或「包剪揼」的音,只好馬馬虎虎用戲仿中文的「Ching Chang Chong」之類的三個音代替。隨後,這些洋名出口轉內銷,逐漸傳回中國遍地開花,衍生出不同方音,廣東話就是「猜呈沉」。
以上所說純屬猜測,對不對我不知道,但似乎沒有「搋澄鋹」那麼牽強。若我有幸猜中,那麼「猜呈沉」、「琴棕繃」都是今天被視為辱華的貶義詞了。瞧,連華人也不知道母語有辱華雜質,外國人一時糊塗,其實亦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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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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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2098 [lym], 25-07-02 21:12就差在沒有叉燒著住道士袍一路諗腳按法跳火盤。
最後修改時間: 2025-07-02 21:13:44 - #2097 [bigleung], 25-07-02 21:00
好明顯靈感來自破地獄! - #2096 [lym], 25-07-02 12:37識咩呀你地?呢D叫以毒攻毒。大家都見到死緊頭啦,未索性做埋場法事,以求(家)超生囉!
最後修改時間: 2025-07-02 12:37:37 - #2095 [亨利二世], 25-07-02 09:57留返七一先講
香港「慶回歸」燈飾展在網上劣評如潮,很多網民形容燈飾像「紙紮祭品」、「花圈」之類(見附圖),意頭不吉利。據某個「立法會議員」所說,這些燈飾由內地藝術家創作,成本約38萬元,地區團體出資,不涉公帑。
燈飾是否「靈堂風」,我不予置評,但看着照片,只想起一兩個月前有讀者私訊問我:近年流傳「壽桃」用於喜慶、「壽包」用於白事,相混則以為不祥,而昔日專欄作家王亭之還寫過一個故事,指兩者決不能混淆,故事似係虛構,「望馮翁閒暇可作考證」。
讀者抄錄了王亭之的文章,如下:
//當年有一軍長在北園酒家為母親擺壽酒,臨末,上壽桃,一伙計失口說為「壽包」,立即引起軒然大波,座上有人拔槍向天花板連射,說是當如燒爆仗以化解不祥。酒家主人當晚分文不收,還要翌日擺酒賠禮,兼為太夫人「添壽」。
這是民國初年的事,王亭之未及見,只是聽家中長輩述說,俾知禁忌。而凡所參加壽筵,皆留意到人人稱壽桃,乃知長輩所言之不虛。
可能因為四五十年代動亂頻仍,香港的飲食業多外行人加入,於是茶樓酒館的老規矩盡廢,將壽桃稱為壽包即是其一。//
北園酒家這故事,以我所知,僅見於王亭之筆下,別無文獻記載,寫法好像信口開河——如北園酒家創辦於1928年,算不上是「民國初年」——我認為很可能是他杜撰的,不足為憑。至於「壽桃」和「壽包」的區分,則是另一個問題。
近年流傳的說法是:壽桃呈桃狀,刷上紅色素,用於壽宴;壽包則是圓形包狀,上面印有「壽」字,用於祭祀或白事,如解穢酒,有時又叫「平安包」。然而我小時候從未聽過這樣的區分,問五位跟我年紀相若或比我年長的朋友(都是土生土長香港人),都說不知道「壽桃、壽包」之別。我再問一位在廣州長大的朋友,也說聞所未聞。
考諸中國舊小說(如《紅樓夢》),古人生日宴吃的是叫「壽桃」無疑。至於「壽包」兩字始於何時、是否僅用於白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在網上翻查舊報紙,看到1988年香港《華僑日報》一則娛樂新聞,標題是「過廿二歲生日同事送壽包 鄧萃雯談擇偶條件 要成熟有事業基礎」。由此可見,在八十年代香港,「壽包用於白事」這個觀念並未普及。報紙這個寫法,跟我和朋友的語言經驗一致——昔日香港人根本不會分得那麼細。
然則這個區分,是王亭之或近年網民虛構出來的嗎?也不是。我求教於新加坡出生的邁克,他答:「細個已聽過。好多老規矩,可能上一輩南洋華僑更執着。」女貓奴(即內子)也告訴我,她小時候也聽祖母說過,生日宴吃的是壽桃,不能叫「壽包」。
綜合各人意見,大致的結論是「各處鄉村各處例」。比我年長兩三輩、來自某些地區的人,的確嚴格分開「壽桃」和「壽包」,但跟我差不多年代成長的香港人,一般沒有這種禁忌,直到近廿年有人重提舊俗(如王亭之),港人才開始把這種區別當一回事,甚至像老學究般咬文嚼字。
為什麼那個年代許多香港人不區分「壽包」、「壽桃」呢?我也問過林夕,他只知道「花圈」跟「花籃」不能混淆,但多年來也不知道「壽桃」有別於「壽包」。對於香港中文不夠「純正」,夕爺有一個理論:
「各處鄉村各處例,有些地區百無禁忌,有些則非常執着。從前香港人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上海、廣東、東南亞華僑,什麼人都有,他們的語言互相碰撞,結果『四敗俱傷』,導致香港語言百花齊放,沒有絕對正確的標準,自然不會細分什麼壽包壽桃了。」
我很喜歡這個「四敗俱傷論」。「四敗俱傷」,聽起來很糟,但比起什麼都「一錘定音」,我認為好得多了。所以,要不要嚴格區分「壽包」和「壽桃」,你自己決定好了,我沒有標準答案。
讀者一個多月前問我這道問題,本該早點回覆,但每天都有些更值得寫的東西,便一直拖到今天——從某年開始,這天便再沒有任何事發生了,以後有乜就留返七一先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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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2094 [亨利二世], 25-07-01 13:24那年深圳,一起追過我們的「女孩」
昨晚寫香港中五女生被深圳「四大公安」包圍騷擾,不禁勾起一段陳年往事的回憶。二十多年前,我跟故友楊生(長期讀者或許還記得他)偶爾會北上深圳買書。我們的行程總是雷打不動:從深圳火車站出發,步行五十分鐘到深南東路的深圳書城,買書後,便原路返回火車站,搭車返港。
沿途我們總愛談天說地,或背誦最近讀過的詩文,五十分鐘轉眼即逝。這樣的「深圳一日遊」本來乏善足陳,唯獨一次經歷,至今記憶猶新。那天陽光明媚,途人稀疏,我和楊生一路走,一路輪流背誦莊子〈齊物論〉,你一段我一段,不亦樂乎。
就在我們步行了約莫半個鐘頭,正背到興頭上時,空氣中忽然飄來一股廉價香水的味道,隨後兩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從身後湊了過來。我起初還以為是遇到打劫的,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兩個濃妝豔抹的大姐。她們的來意,不言而喻。
她們顯然看出我們不像本地人,便嬌聲軟語地用帶口音的廣東話問道:「靚仔,腥港嚟呀?過嚟傾偈吖。」我還來不及反應,其中一個已伸出祿山之爪,想勾住我的手臂。楊生則彬彬有禮地說:「唔使喇,真係唔使喇。」
然而她們並未罷休,依然輕挽我們的胳膊,嘴巴喋喋不休:「哎呀,靚仔做乜咁急呀,過去坐下啦⋯⋯」如是者死纏爛打十幾秒,不管推說多少次「唔使」、「不用了」,她們也完全沒有放棄跡象。我覺得再瞎纏下去不是辦法,當下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古有唐三藏唸心經破除魔障,我又何嘗不能唸《莊子》驅逐流鶯?於是,我心無罣礙地對着空氣朗聲唸道:「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楊生望了我一眼,心領神會,便接着背下去,懶理那兩個不停叫着「靚仔靚仔」的風塵女子。
她們又追了半條街,聽到我們喃喃自語完全不知所云,應該覺得自己時運低,碰上兩個癲佬,便沒再跟着走了。相比近日兩個香港女生遇上「四大公安」,以上經歷自然只是小事一樁。但無論如何,這也是我在大陸被騷擾的真實體驗,讓我從另類角度認識国情。
深圳如今的狀況如何,我不甚清楚,但像我這種甚少北上的人,都能在光天化日、大街大巷遇到這類麻煩,現在大批香港學生到大陸過夜「考察」,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就很難說了。畢竟,不是每一次都能靠莊子來解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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