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349 [亨利二世], 24-07-26 21:20
- #1348 [亨利二世], 24-07-25 22:36香港獄吏是法律界的「掃地僧」
香港「由治及興」好處越來越多,今天又發現一個:原來香港獄吏是法律界「掃地僧」,他們的法律知識深不可測,足以吊打港大法學院的資深教授。
事緣陳文敏教授昨日在《明報》副刊專欄撰文,題為「追溯效力」,指刑事罪行在文明社會一般不具追溯力,但「維護国家安全條例」針對「国安犯」修改假釋規定——除非懲教署長信納他們假釋後不會危害国安,否則不予假釋——陳由是質疑「懲教署長自行決定擴大危害國家安全罪行的範圍」,或違反《香港人權法案》的追溯效力原則。
陳文敏就違反追溯效力的問題,提出兩個具體質疑,第一點原文如下:
「第一,若被告觸犯的控罪並非《國安法》,而是《公安條例》下的控罪,例如暴動罪,那這規定是否適用?國家安全有別於公共安全,政府當日選擇不以《國安法》提出起訴,法院按《公安條例》判刑,那在決定假釋的時候,該罪行便不該當作危害國家安全的罪行,否則公安和國安的界線便會變得很模糊,令人難以適從。當懲教署長自行決定擴大危害國家安全罪行的範圍而引用新的準則,便可能涉及違反追溯效力的原則。」(注1)
陳教授把問題寫得很清楚,相信不是法律專業的普通市民都看得懂。他要問的不外乎是:某些因觸犯《公安條例》而入獄者,是否也受假釋新規定影響而不能提早獲釋呢?若然,「国安」與「公安」有何區別?我認為這是合理的質疑。
原以為這些牽涉法律專業的問題該由律政司回應,哪想到昨晚十一點左右懲教署已發稿「反駁」,標題是戰狼式的「懲教署譴責陳文敏在《明報》有關《維護國家安全條例》的誤導評論文章」,毫不客氣直斥陳文敏「作出失實和具誤導性的評論」, 並對文章「表示強烈不滿和予以譴責」。(注2)
看了陳文敏的專欄和懲教署的「反駁」,我發現一個有趣現象:陳教授全文558字(連標點),提出的兩個問題非常具體,佔了329字,而懲教署的「反駁文」洋洋灑灑寫了946字,大部分是絮絮叨叨「搬運」假釋規定的內容,都是人所共知的舊聞,反而真正回應陳教授問題的卻僅得一小段,連毛帶屎才142字。
答案比問題短這麼多,足夠「反駁」陳文敏嗎?不妨看看懲教署如何回應上述第一條問題,懲教署說:
「《維護國家安全條例》第7條就『危害國家安全的罪行』作出清晰定義,因此並不存在文中所述『懲教署署長自行決定擴大危害國家安全罪行的範圍』。」
但陳教授問得很具體:「若被告觸犯的控罪並非《國安法》,而是《公安條例》下的控罪,例如暴動罪,那這規定是否適用?」懲教署若有誠意回答,至少須答「是」或「否」,為什麼連簡簡單單的yes/no也避而不談呢?
好吧,我就查一查《維護國家安全條例》第7條,看看定義有多「清晰」,原來「危害国安」有四種罪:
「(a)《香港國安法》下的四類罪行(即分裂國家罪、顛覆國家政權罪、恐怖活動罪及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
(b)《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法第四十三條實施細則》下的罪行;
(c)本條例所訂的罪行;及
(d)特區的法律下其他危害國家安全的罪行。」
(a)(b)(c)我都勉強明白,但(d)「特區的法律下其他危害國家安全的罪行」是什麼?是否包括陳文敏問的「《公安條例》下的控罪」呢?如果是,那是由「懲教署長自行決定」嗎?這才是懲教署真正需要回答的東西。但很不幸,在那份貌似由ChatGPT,不,貌似由「文心一言」生成的「反駁文」中, 公眾只看到一大堆不相干的廢話,卻看不到任何具體回應陳文敏的答案。
應該是我的法律知識太差,看不懂懲教署的答覆,只是萬料不到連陳教授也有被獄吏「指導」的一天,而「指導」的範疇還要是陳文敏最有發言權的《香港人權法案》。
遙想1990年,英國外交部和港英律政署草擬《香港人權法案》案時,曾參考陳文敏一篇文章,當中不少建議皆被採納,包括引入《公民權利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透過修改《英皇制誥》解決《人權法》凌駕地位問題等。
如今陳文敏有理有據地質疑假釋規定違反《香港人權法案》,懲教署卻有本事用142字四両撥千斤,以權威口吻否定陳的質疑,聲稱「絕對不涉及《香港人權法案》第十二條關於刑事罪及刑罰沒有追溯力的規定」就了事,彷彿這位港大法律學院權威學者只是個不懂事的屁孩,你說,香港獄吏的法律知識是否世界頂尖呢?
走筆至此,不禁憶起賈誼〈弔屈原文〉的一句:「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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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監獄風雲 - #1347 [bigleung], 24-07-25 21:27
我有情書DVD,但到而家都未睇完! -
- #1346 [greenhope], 24-07-24 23:55情書~我都睇左十次以上, 永遠最愛既日本愛情電影
- #1345 [亨利二世], 24-07-24 23:201996年看《情書》的故事
1996年在香港首映的電影《情書》,近日重映,看見網上宣傳,無數回憶湧上心頭——懷念的不止自己的青春,還有那個回不去了的城市。
好的電影有個特點,就是能夠為平淡如水的歲月添加回憶,讓你一輩子記住跟它有關的一切。我一直莫名其妙地相信,每個看過《情書》的人都有自己看《情書》的故事。我自然不例外,也有個寫在青春邊上的《情書》故事。
廿八年前我家住大埔,住元朗的好友楊生向來不看電影,我們約出來只是逛書店、聊聊古文而已,從未跟他結伴看戲。料不到楊生竟表示有興趣看《情書》,想來多半是衝着中山美穗的臉蛋而來,決不是為了觀摩岩井俊二的導技。
對於住新界的我們來說,跋山涉水專程去看《情書》是一樁充滿儀式感的事,因為如無記錯,1996年全港只有影藝放這片子,而影藝是在「遙遠的」灣仔。記得當天行程,先是楊生從元朗坐64K出大埔跟我會合,接着搭火車到紅磡,再沿維港海濱步行到天星碼頭,最後搭小輪到灣仔。
以楊生來說,從元朗到灣仔就得花兩個鐘頭,可見他對《情書》實在極有誠意。但就像我想不到他會提議看電影一樣,我也猜不到當我們山長水遠抵達影藝門口,我已打開荷包準備買票之際,楊生竟忽然說:「都係唔睇。」
問他變卦原因,他淡然答:「乘興而來,興盡而返。」所有古文L都知道這是王子猷(即王羲之兒子王徽之)的金句。《世說新語》載王子猷雪夜一覺醒來,心血來潮想探望朋友戴安道,於是連夜乘船直奔其家,但到了門前卻掉頭回去,有人問他緣故,他答:「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彷彿從《世說新語》跑出來的楊生解釋完自己的決定後,我忘了自己當下有何反應——可能跟白宮幕僚聽到拜登宣布退選差不多吧——只記得我們就這樣原路折返,氣氛也沒異樣,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很多年後,我才慢慢意識到楊生那次「興盡而返」,其實已體現了他「半途而廢」的性格和人生——他過世那年才四十五歲。楊生後來有沒有看《情書》,我不得而知,但不久之後我和另一男性朋友看了。散場後,我不期然在心中唸着李商隱的詩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情書》講的不只是愛情故事,還拍出人生在世的一種恆常狀態:惘然。事情發生的剎那,我們總是霧裏看花,看不清在發生什麼,往往要等到事過境遷,驀然回首,才恍然而悟:「原來是這樣的!」就像戲中的女藤井樹也是在一切已成追憶後,才在自己與渡邊博子的通信中,隔着浩浩流走的歲月長河,意外發現男藤井樹那靜水流深的愛。
你要弄懂自己的人生——像志向、才能、性格,以及朋友、伴侶等——不能按照某條固定單一的路線,彷彿由元朗出發,一個點接一個點就能到達灣仔,不,要是你想明瞭人生,就不能只順着時序而活,你必須在時間線上跳來跳去,一次又一次的追憶似水年華,在內心重訪當初的一切,才有可能理清生命的千條萬緒,找到那個被淡忘的男藤井樹。
對我來說,《情書》不單是一個純愛故事,更是一個成長故事,它讓我開了竅,明白一個似乎自相矛盾的道理:只有不斷回到過去,你才能真正走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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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情書》 - #1344 [lym], 24-07-24 05:36係囉,赤條條咁講出黎幾好呢!成日係都想重遮塊樹葉。
- #1343 [亨利二世], 24-07-24 00:27葉劉淑儀訪談該寫入史冊
昨天《泰晤士報》刊出行政會議召集人葉劉淑儀的訪談,題為「Democracy has failed in Hong Kong, top pro-Beijing politician says」(注1),閱後令我震驚不已。「姐姐」的敢言程度超乎我的想像,真心話果然用外語更加真心。以下是訪談的兩大重點:
一、投票無關共同利益
葉劉淑儀指「人是自私的」:
「人們不會為共同利益而投票,他們投票是支持任何符合自己利益的事。只遵循民意是危險的。(People don't vote for the common good. People vote for whatever serves their interests. Just following the popular will is dangerous.)」
投票是自私的,選出來的廢柴都不會為大眾利益服務,說得實在太好!現屆「立法會」、「區議會」正是投票選出來的(儘管投票率超低),所以根據葉劉所說,他們當選都與common good無關了,只是為了服務一個小圈子的利益而已。
當然,熟讀中国憲法的葉劉也一定知道中国国家主席是投票選出來的(去年人大便以2952票選出習近平),那麼葉劉言下之意,就是說那2952票都不是為公共利益而投,而是為個人利益。「姐姐」好大的膽子啊!
二、民主在香港完了
葉劉說:「你不能有個一刀切的模式,過去廿年我們的民主實驗失敗了。中国憲法規定他們是一黨国家。從來沒有人要求我們支持中共。但這是⋯⋯政治現實,它作為執政黨,你必須接受並支持中共。(You cannot have a one-size-fits-all model, and our experiment with democracy failed in the past 20 years. It’s in China’s constitution that they are a one-party state. We were never asked to support the CCP. But as the ruling party, it’s a … political reality that you have to accept and support the CCP.)」
葉劉斬釘截鐵說,香港民主已經失敗,這等於直接宣布現存的所謂「立法會選舉」、「區議會選舉」、「特首選舉」,原來統統都缺乏民意基礎——既然沒有民意授權,為什麼還要勞民傷財搞這些「選舉」呢?細思葉劉這番說話,「假選舉」三字恐怕已呼之欲出了。
葉劉身為top pro-Beijing politician,某程度上代表了香港官方,以上兩點頗真實地反映了香港現況,值得記入史冊。不過她有些話不大準確,我認為有必要更正,例如她說中国是one-party state,還拋出中国憲法來唬人,未免貽笑大方。
中国憲法只說「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僅表示中共是執政黨,但沒說中国只有一黨。事實上,在中国「參政」的還有八個「民主黨派」,分別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国民主同盟、中国民主建国会 、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国致公党、九三学社及台湾民主自治同盟。
了解以上事實,你就發現葉劉訪談中另一段話是多麼耐人尋味了:
“Your model, the western model … you have to have competition, you have to have pluralism, you have to have diversity. That’s never the Chinese concept. That’s never part of the Chinese tradition.”
葉劉指西方模式的「競爭、多元化、多樣性」從來不是中國傳統的一部分,若非不懂得中國傳統,就是曲線嘲諷中共。
西周末年,周的太史伯陽父曾對鄭桓公說:「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見《國語・鄭語》)這兒的「和」正是指多元調和,不是清一色的「同」,伯陽父認為治國之道是貴和,不是尚同。誰說diversity不是中國傳統?
當然,葉劉那麼爱国,更沒理由不知道中国除了共產黨,還有八大「民主黨派」,但她偏偏居心叵測地說中国是一黨国家,狠狠否定中共精心向世界展示的「多樣性」,如此明目張膽的「高級黑」到底算不算「軟對抗」,我懇請鄧炳強出來澄清一下。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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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泰晤士報 - #1342 [亨利二世], 24-07-22 21:23百年老店的存在意義
「農夫山泉」有句著名行銷口號:「我們不生產水,我們是大自然的搬運工。」想不到近日一個食安調查,也揭發出香港百年老店「廖孖記」的運作原來異曲同工——他們不生產腐乳,他們是腐乳的搬運工。
廖孖記腐乳早前被驗出蠟樣芽孢桿菌超標,有食物安全問題,固然無可辯護,但更傷透顧客心的,是廖孖記一直有誤導消費者之嫌,難怪突然決定結業。
今早廖孖記第四代傳人廖晃業接受電台訪問,承認三十年前受排污條例限制,無法自製白腐乳,於是改從其他廠房購入,從此廖孖記只負責發酵、調味、包裝等後期工序。廖先生稱這做法可能與市民期望有落差,但認為產品仍可稱「香港出產」。
「香港出產」四字定義應該比中国的「飲用天然水」清晰,既然老闆成竹在胸宣示這是「香港出產」,而腐乳後期工序又確實是他們主理,大家似乎也不必質疑了——當然,「香港出產」並不等於原材料來自香港,相信這也是常識。
白腐乳由其他廠房供應,甚至是來自大陸廠房,我覺得也並非原罪——畢竟這是香港常態——真正的問題在於:老闆多年來致力「說好廖孖記故事」,其中是否有詐,那就值得大眾看清楚了。
一年前,《藝行者》有一集「百年味道—廖孖記腐乳」訪問廖晃業,他在鏡頭前揚言製造腐乳主要用黃豆,「黃豆來自加拿大」,又說:「我們除了製造腐乳之外,也會製造醬料。」影片見此:
https://t.ly/mcVVD
甚至在一個月前,HOY TV《老派小店之必要》也有一集「廖孖記 四代守護百年味道 堅持手做附送食譜」,廖晃業也是說:
「我爺爺的精神是親自監製,調味精良,堅持以人手製造,從預備、炒醬、入瓶、出貨,全都是由我們家人經手。爺爺怎樣做,我們就跟從他的做法。」
旁白也說廖孖記「堅持用人手製作腐乳」。影片見此:
https://t.ly/nek_z
十多年前陳淑莊訪問過廖孖記,根據老闆的說法,寫了一篇〈一磚腐乳 一個世紀〉(文章收錄於2014年出版的《邊走邊吃邊抗爭》),文中說:
「不要看輕廖孖記那樽小小的腐乳,一小塊已經是時間的見證,而且,當中包含着幾多的執着。執着的地方,是他們堅持用古法生產腐乳,例如用傳統石磨來磨黃豆而不是用攪拌器、用生鐵鑊來煮豆漿,又禁用味精和防腐劑。他們又堅持將豆腐放在室溫之下自然發酵,而不用人造霉菌發酵,放入大樽浸醃鹽酒長達半年,再分入細樽,這才成為一樽樽賣給食客的產品。」
陳淑莊又寫道:「廖太還告訴我,原來廖孖記在新界自設廠房。」
以上訪問足以證明,廖孖記一直都毫不含糊標榜腐乳是依照爺爺「古法」自製的,從未講過自己是「搬運工」,或施展了什麼業內人士皆知的「魔法」。如今宣布結業了,才承認三十年來都把白腐乳外判,豈非表示從前的「賣點」都是假話?
廖孖記的結局,不禁令我思考一個問題:百年老店的價值在哪?孟子說過:「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即是說,能稱得上歷史悠久的國(故國),不在於它有喬木老樹,而在於它有累世輔佐的賢臣。同樣道理也適用於老店。
是自家製就說自家製,不想承認來貨加工,也可策略性保持沉默,但你不能一邊從大陸購入腐乳,卻一邊高調標榜古法自製,「爺爺怎樣做,我們就跟從他的做法。」這不是赤裸裸的謊言嗎?(除非爺爺已從外面購入腐乳,不會吧?)
能夠撐得起「百年老店」四字的,不是老款的招牌,不是一世紀的歷史,更不是營銷公關技巧,只是你默默堅守於心的信念。所謂老店者,非謂有舊招牌之謂也,有信譽之謂也。
一個沒有百年老店的地方,必然是一個禮崩樂壞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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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YouTube - #1341 [亨利二世], 24-07-22 21:22香港書展奇文共賞
沒有去香港書展,卻似乎比親自去看得更多,因為朋友和讀者都不斷傳來今屆書展的精彩照片,例如附圖關於「王寧女士-春霧」的英文簡介。
照片由朋友的學弟拍攝,圖中那些「英文」,他看得一頭霧水。據朋友說,學弟已當場向有關人員指出,那幾段英文寫得極差,事後更形容「錯嘅程度就好似去名寶石嗌牛扒,佢畀咗碗白粥油炸鬼我」,誠屬妙喻。
例如第一段已石破天驚:
Borned in 1973, Zhe Jiang Province, AF member, freelance writer. Took an Hang Zhiu Asia Game in 2023.
短短幾句已錯漏百出。相信英文程度稍高的小學生,都知道borned是沒有ed的。「Took an Hang Zhiu Asia Game」字面上根本不知所云,文法也亂七八糟——took應該是took part,杭州英文也不是Hang Zhiu,而是Hangzhou。當然「亞運會」英文也不是Asia Game……
還有一段是這樣的:
2000 in New York to Song Xunsi, was of a sense of deliberation in late Spring and of a preparation for departure.
恕我無法解讀,就留待讀者品評好了。
王寧女士不知何許人,據我勉強讀得懂的英文簡介所說,「春霧」原來是一部小說,成書於紐約,曾獲《南華早報》作者撰寫評論。小說殺青後,有超過十年時間未有出版——不知道是作者需時修改,抑或找不到出版社。我更好奇的是,這部小說不會是用英文寫的吧?
本來英文不好不該笑人,但這篇英文是要笑的。因為它出現的地方,好歹也叫「書展」,還要是一個號稱「國際城市」的「書展」。大眾期待的書展,理應展示文化,不是文盲。
不過細心想一想,以上期望根本不合理——這「書展」的主辦單位貿易發展局,連日來已一次又一次要求書商把所謂「敏感書籍」下架,試問我們還能期望它展示多高的文化水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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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340 [亨利二世], 24-07-20 18:32包剪揼不能亂玩,「晚安」不可亂說?
香港平機會最近有一張耐人尋味的海報,上面印有「包、剪、揼」圖案及「這遊戲有可能是性騷擾」的中英文字句,但包剪揼跟性騷擾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呢?網民於是紛紛猜測:「剪」代表那話兒,「包」象徵車頭燈,諸如此類。
昨天平機會終於向傳媒揭曉謎底:原來海報要表達的意思,不是「玩包剪揼就等同性騷擾」,而是說「即使簡單不過的遊戲,一旦牽涉性的元素,就可能構成對他人冒犯、侮辱或威嚇等不受歡迎行為」,旨在提醒迎新營大學生不要掉以輕心,玩得太過火。
平機會的海報設計雖然無厘頭,但成功引起注意也算是收到宣傳效果。儘管我不明白包剪揼如何扯上性騷擾,但當初看到海報又不感意外,畢竟這是一個敏感字眼無處不在的時代。不過就算「開放」如我,前陣子在台灣論壇看到一篇熱門帖文也有點傻了眼。
那帖文題為「說聲『晚安』,現在也變成性騷擾了嗎?」,作者提醒你今時今日「晚安」不能亂說,因為有人會視之為「性暗示」,稍一不慎,你就會蒙上「性騷擾」的惡名了。聰明的你,想得通「晚安」跟性騷擾的關係嗎?
原來按照中国大陸拼音法,「晚安」拼作「wan an」,每個字母代表一字:「wan」拆開即「wo ai ni」(我愛你),「an」拆開即「ai ni」(愛你),所以「晚安」拼音串起來就是暗示「我愛你,愛你」。若你對陌生人說「晚安」,就有可能被當成「約砲」邀請了。
很黐線嗎?但這種暗語不是台灣人發明的。早於十年前,中国網民已認真討論「晚安」的隱義和另類用法。他們認為在曖昧階段說晚安,再看看對方反應,就可揣摩到意中人的想法了。
類似「晚安」這類拆字式性暗示,其實古已有之。例如莎劇《第十二夜》中,管家Malvolio收到一封他以為是女主人寫給他的情信,便興奮不已地說:
By my life, this is my lady's hand: these be her very C's, her U's, and her T's(⋯)
他自言認出女主人的筆跡,「這些是她的C、她的U和她的T」——用中文理解可能莫名其妙,但你用英文思考,大聲唸出來,就明白是強調C、U、T三字,再加上中間那個唸作N音的and字,四個字母串起來,不就是CUNT(女陰)嗎?這當然是莎翁有心設計的性暗示。
但話說回來,連「晚安」這種日常用語也得提防,就未免令人心太累了。慶幸「晚安」這用法在香港從未流行,就算我現在說出來,相信大家只會得啖笑:一來港人說粵語,不用普通話拼音;二來這種示愛或「約砲」方式太老土,實在尷尬到冇朋友。有些台灣人現在卻以此為「禁忌」,不知道是否玩太多抖音、小紅書的後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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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圖片 - #1339 [亨利二世], 24-07-20 00:42你知道什麼是「飲用天然水」嗎?
大家先看看附圖的瓶裝水包裝,確實匠心獨運:中英文大字標明「农夫山泉」和「NONGFU SPRING」,非常搶眼,下面則用較細小又較淺色的字體寫「饮用天然水」,消費者第一印象,應該以為賣的是天然泉水吧?
不禁想起上世紀在舊書店見到的一本武俠小說,書名早忘了,卻忘不了封面的作者名字:明明單字一個「鏞」,但左邊的「金」和右邊的「庸」卻刻意拉開,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一不小心你就看成「金庸」了。
「农夫山泉 / NONGFU SPRING」賣的當然不是山泉水,因為「山泉」只是商標,瓶子內裝的水叫「飲用天然水」。日前消委會把「农夫山泉」歸類為礦泉水,誤用較嚴格的標準審視它,惹怒了中国首富,結果人家發一封律師信,消委會便馬上叩頭,將分類「天然礦泉水」改為前所未見的「飲用天然水」,並慷慨地重新評分,由4.5星拔高至5星,簡直皆大歡喜。
「农夫山泉」得滿分,除了恭喜之外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問題是到底有多少人明白什麼是「飲用天然水」呢?消委會最初顯然不明白,今日《明報》引述消息稱:「消委會人員認為當時分類農夫山泉做法不嚴謹,農夫山泉標示為『飲用天然水』,但不論外國或內地均無『飲用天然水』標準,遂按成分將其列作『天然礦泉水』。」
消委會昨天也發聲明澄清,表示日前與「农夫山泉」代表會面後,才了解有關產品既非「天然礦泉水」亦非「純淨水」,而是「飲用天然水」,而該公司所採標準,是根據中国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包装饮用水》,故將該樣本改列為獨立類別「飲用天然水」。
我翻查過所謂《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包装饮用水》,原來只有短短五頁,第一頁是封面,第三頁「術語和定義」部份,只把「包裝飲用水」分為「飲用純淨水」和「其他飲用水」,並解釋其意思,隻字未提「飲用天然水」。(注1)
中国或外國有沒有「飲用天然水」標準,我覺得還是次要,消委會第一個該提出的問題,根本是「如何定義飲用天然水」才對。但無論是消委會抑或「农夫山泉」的聲明,均未向消費者解釋何謂「飲用天然水」。
當然,如果你夠「食洋不化」的話,還是可以在外國找到答案的。外國賣瓶裝水,包裝用字有嚴格限制,「天然(natural)」一詞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用的,必須符合法律及行內規定的定義。什麼是「天然水(natural water)」呢?
根據國際瓶裝水協會 (IBWA)那份長達三十二頁的《瓶裝水行業規則(Bottled Water Code of Practice)》,「天然水」定義如下:
"Natural Water" means bottled spring water, mineral water, artesian water, artesian well water, or well water which is derived from an underground formation or water from surface water that only requires minimal processing, is not derived from a municipal system or public water supply, and is unmodified except for limited treatment (e.g., filtration, ozonation or equivalent disinfection process). (注2,見第七頁)
即是說,「天然水」指瓶裝泉水、礦泉水、自流水、自流井水、源自地下的井水,或僅需最小程度處理的地表水,不是來自市政系統或公共水供應,除了有限的處理(如過濾、臭氧化或等效的消毒),水質未經改變。
但消委會這次抽取的「农夫山泉」樣本,檢定為「深層湖水」,而深層湖水顯然不是泉水、礦泉水、自流水、自流井水或源自地下的井水,唯一有可能符合定義的,只剩下「僅需最小程度處理的地表水」。湖水(也可叫水庫水)當然是地表水,但是否「only requires minimal processing」的水,我就不知道了。
按常理,水若取自潔淨清澈的湖,像瑞士那類湖泊,當然只需要「最小程度的處理」。但在中国這類地方,又有多少「深層湖水」能夠符合這個標準呢?
2013年,中国財經報《21世紀經濟報道》曾刊出〈農夫山泉丹江口水源地垃圾圍城,水質堪憂〉等一系列文章,質疑「农夫山泉」的水源衛生問題,令「农夫山泉」銷量大跌。結果到了2014年,21世紀報系總編沈顥、總經理陳東陽被公安帶走,整個報系皆被整頓。
你願意的話,當然可以把此事理解為「假新聞」和「造謠」,更可以相信中国湖水堪與瑞士媲美。沒問題的,只要你用中国標準衡量,「农夫山泉」的「飲用天然水」肯定符合國際瓶裝水協會的「天然水」定義——但也請你留意,西方天然水是包括礦泉水的,所以用礦泉水標準來衡量,說到底也沒有什麼錯。
「农夫山泉」質素這麼好,希望香港政府高官做好榜樣,馬上喝,長期喝,大力支持這瓶滿分国產水。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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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ly/C_z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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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截圖 - #1338 [亨利二世], 24-07-18 18:49一個人要成功,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世界
昨天DSE放榜,難得香港有一則新聞令人看得開心,也很有啟發性:一位就讀於王錦輝中小學的九歲小四男生梁智仁,越級挑戰DSE數學必修科及延伸部分(M2),竟然分別考獲5*及5**佳績,毫無疑問是數學神童了。
梁智仁昨天向記者說,若以1至10分評價試卷難度,他覺得自己應考的DSE卷只有1分,即簡單到極點。當然,無論試題如何簡單,還是要花工夫備試的,為此梁智仁操練了11屆的數學試卷,亦閱讀了一些數學參考書和瀏覽網上教學短片。問他是否辛苦,他即童言無忌笑着答:「唔覺得辛苦,太容易了。」
受訪期間,梁智仁一直綻放天真爛漫的笑容,無時無刻煥發着喜悅的神采,可見數學於他就是最好玩的遊戲,是幸福的泉源,相信任何人望着他的笑靨,都自然感受到數學為他帶來的快樂。我不禁想起孔子一句話:「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梁智仁初次嶄露數學天才,原來跟幾年前肆虐的大疫有關。梁父稱兒子智商超過140,疫爆時在家觀看網上數學影片,對DSE很感興趣,便起念要報考數學科。原來他小一就自學微積分,小二應考IGCSE的數學及附加數學科,皆獲「A*」,那時梁智仁只七歲,已獲中大教授認證學懂微積分。這樣的數學天才確實罕見,但也不是絕無僅有。
2017年美國也有一名年僅十歲的五年級學生保羅(Paul Rosu),越級報考了 AP 微積分 AB 試(那是為高中生而設的大學先修微積分科),不費吹灰之力就考取了最高分,當時也得到媒體關注,跟梁智仁頗為相似。保羅的爸爸是羅馬尼亞裔數學家Radu Rosu,兒子很可能遺傳了他的天賦。
如今七年過去,保羅日子過得怎樣?看他的LinkedIn帳號,十七歲的保羅去年已考入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主修數學和電腦——這完全順理成章——但有趣在他副修的科目,竟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古典文明(Classical Civilization)」。保羅現正與古典學系(即拉丁文和古希臘文系)教授合作,開發一個能精準翻譯拉丁文的大型語言模型。
若你用過Google Translate翻譯拉丁文,而又有能力判斷譯文優劣的話,該知道Google的拉丁文翻譯水平很尷尬。保羅如能成功開發一個專門翻譯拉丁文的AI系統,那就功德無量了。數學的世界很大,保羅沒有專攻純數,反而涉足電腦科學,也許跟他爸爸的想法有關。
2018年保羅這位數學神童在媒體曝光,神童爸爸Radu受訪,講了一番發人深省的話:「我能想到的每一種工作,人工智能都可以做得比人好。你想當律師?已成歷史了。你想做外科醫生?也是歷史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人類活動是只屬於人的世界。」Radu也可謂高瞻遠矚,須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2018年),還沒有湧現今天ChatGPT那類AI。
今後數學家是否也會被AI取代,也許言之尚早,但時代變了,神童若要充分發揮天賦,大概已不可能像舊時代的高斯、歐拉、費馬、黎曼等數學家,光靠一枝筆一張紙就能成事。除了天賦,決定你成就高低的更可能是你的視野,你的世界觀。
當然,不論成就高低,成功的起點永遠是先要找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就像《大時代》葉天給方展博上的第一課:「一個人要成功,就一定要找自己的世界,只有在自己的世界裏,才能把自己的潛能天分發揮到最高的境界。 」但怎知道什麼是「自己的世界」呢?
請看看梁智仁的臉。他的笑容已教曉大家:如果有一些事令你做得很快樂,足以廢寢忘餐,那就是你自己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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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明報 - #1337 [亨利二世], 24-07-18 18:48消委會有什麼錯?
香港消委會在新一期《選擇》月刊發表了30款樽裝水的測試報告,結果在中国品牌「百歲山」及「農夫山泉」的樣本檢出每公升3微克溴酸鹽,達到歐盟訂定的天然礦泉水和泉水的溴酸鹽含量上限。
報告發表後,「農夫山泉」日前向消委會怒發律師信,直斥消委會「不科學」、「不嚴謹」、「不專業」和「不負責任」,一個理由是消委會誤將「農夫山泉」的「飲用天然水」歸類為礦泉水,錯用標準。
原來消委會將30款樽裝水分為兩類,一類是「蒸餾水及純淨水」,另一類是「天然礦泉水」,「農夫山泉」被歸類為後者。但「農夫山泉」在信中嚴正指出,自家產品屬於「飲用天然水」,消委會也標明成份為「天然水(深層湖水)」,可見那根本不是礦泉水,不該以礦泉水標準評價「飲用天然水」。
「農夫山泉」續指,以歐洲、美國、世衛等「飲用水」安全標準來說,只要溴酸鹽含量不超過每公升10微克(而非礦泉水的每公升3微克),產品就完全符合標準,屬「優質合格產品」。現在「農夫」的「天然水」檢出每公升3微克溴酸鹽,不就遠低於安全標準上限嗎?
溴酸鹽是臭氧消毒過程的副產品,由於礦泉水或泉水多取自不受污染的天然水源,只需要最低程度的處理,所以溴酸鹽含量一般可比其他飲用水低,標準較嚴格也是合理的。問題是:為什麼消委會會把「農夫山泉」的「飲用天然水」歸類為礦泉水一類,以較嚴格的標準來審視呢?
我查一查中国大陸的飲用水分類方法,發現結果非常有趣。根據北京疾控的「權威分類」(參見〈北京疾控:純凈水、礦泉水和天然水如何選擇?〉一文),飲用水分三類:一是「純凈水」,二是「礦泉水」,三是「天然水/天然泉水」。一和二的定義都很清晰,中国和西方都沒有分別,但第三類所謂「天然水/天然泉水」是什麼呢?北京疾控的解釋是:
「這兩類水只需要最小限度的處理(如過濾、臭氧或者等同的處理),即去除了水中的雜質和有害物質,又保留了水中原有的對人類有益的礦物質和微量元素。」(注1)
值得留意的是,中国自定義的「天然水」跟「天然泉水」(英文直譯叫natural spring water)屬於同一類別,而按照歐盟的食水安全標準,礦泉水和泉水(spring water)每公升的溴酸鹽最大限值是一樣的。
請代入消委會角色,如果你把水分為兩類,一是「純淨水及蒸餾水」,二是「礦泉水」,那麼「農夫山泉」的「天然水」該歸入哪類?它明顯不是前者。根據中国標準,「天然水」跟「天然泉水」同類,那麼消委會把它視為泉水也很合邏輯,而根據歐盟規定,泉水和礦泉水的安全標準相同,如此層層推論,以「每公升3微克」標準來檢驗「天然水」,合情合理,消委會有什麼錯?
「農夫山泉」出產的「飲用天然水」是否達標,我完全沒興趣探討(反正我也不飲),只是我很想知道,若把「飲用天然水」翻譯為英文——大概是”natural drinking water”——外國人會明白這是什麼水嗎?既標榜「天然」,相信很多人一定會誤以為是指礦泉水或泉水。
但「農夫山泉」現在告訴你,不,它不是礦泉水,也不是泉水,只是經臭氧消毒過的湖水。根據中国官方標準,這種湖水的品質原來跟泉水一樣「好」,但你檢測它的時候,卻萬萬不能「食洋不化」用洋人的泉水標準。呵呵,若非「農夫山泉」的律師信,我也沒機會接觸這些奇怪的知識,真是受教了!
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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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Yahoo新聞 - #1336 [亨利二世], 24-07-16 18:41食洋不化
中共「三中全會」昨天開幕,《求是》雜誌刊出一篇〈必須堅持自信自立〉,文章以習近平名義說,要堅持對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但所有政策都要從中国国情出發,「既不能刻舟求劍、封閉僵化,也不能照抄照搬、食洋不化」。看見一些媒體把「食洋不化」那句話稱為「新口號」,甚至有網民視之為「新詞」,實在莫名其妙。
所謂「新口號」其實早在2022年「二十大報告」已經喊過了,想不到事隔兩年,居然一字不改循環再用,實在非常環保。我記得這口號,尤其是「食洋不化」四字,並不是因為我吃飽了撐,無聊到要看什麼「二十大報告」消閒,而是因為黎智英案。
2022年11月,高等法院批准黎智英聘用英國御用大律師Tim Owen代表他,律政司不服,提上訴,結果被高等法院駁回——這件事似乎可以彰顯香港的「司法獨立」,本來可「說好香港故事」。但後續發展卻是:以梁振英為首的親共派紛紛質疑法院裁決,造勢要求「人大釋法」,結果如何?已經是歷史了。
當年梁振英在Facebook發文,為了「震懾」法院,就先祭出習近平「二十大」金句「必須堅持自信自立……既不能刻舟求劍、封閉僵化,也不能照抄照搬,食洋不化」,然後批評:「香港所有大律師都被上訴庭法官公開打臉,法官在香港的國安問題上以洋為師,以洋掛帥,且看香港大律師公會怎樣回應。」
看懂了嗎?原來今天中共話所謂「食洋不化」,就是說中国學西洋的東西,不要學他們的精神和原則——我相信根據西方普通法原則,黎智英聘用海外律師是他的人權和自由,洋人都會尊重——只要挑對自己(即政權)有利的部分來模仿就夠了。
其實「食洋不化」四字,非但不是什麼「新詞」,更有差不多百年歷史。1935年4月,林語堂在《人間世》半月刊發表〈談中西文化〉,早已用過這四個字:
「我曾聽中國思想大家說《紅樓夢》不及陀斯妥耶夫斯基,心裏真不服,恐怕還是這一派食洋不化,執一拘泥的見解吧。其實我們讀西洋文學,喘着氣趕學他們的皮毛,西洋人卻沒有這樣拘泥執一,時時發展,無論傳記、長短篇小說,都是這樣變動、試驗,因這一點自由批評的精神,所以他們看得出中國詩文的好處,而我們反自己看不見,棄如敝屣了。」
有趣的是林語堂講「食洋不化」,跟習近平或梁振英的用法大異其趣——林語堂筆下的「食洋不化」,是指有些中國人只學到洋人學問的皮相,而沒有真正學到人家的靈巧、自由和創新精神,因而更不能懂得欣賞中國文化。如果林語堂不幸生於今日中国,他肯定就變成「食洋不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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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335 [亨利二世], 24-07-16 00:24「光明會」真的影響美國大選嗎?(下)
昨天跟大家講了「光明會(Illuminati)」小說和遊戲卡的故事,今日不妨談談真正的光明會歷史,以及它是否像傳說中那樣能夠影響世界秩序。
查網上資料(如維基百科之類)或一般講述光明會歷史的文獻,你都只會找到以下資料:光明會是秘密會社,1776年由一位不滿天主教的德國法學教授衛士豪(Adam Weishaupt) 在巴伐利亞邦英歌城(Ingolstadt)創立,故又稱「巴伐利亞光明會」。
光明會的宗旨聽起來很「光明」:透過啟蒙和改善道德,讓世上每個人都獲得自由,無需再受他人統治。光明會成立後漸漸擴張,會員更滲透各地共濟會,不出十年,就被指控「意圖顛覆各國政府」,終於在1786、87年間被巴伐利亞公爵取締。據說,分支組織已遍地開花,傳到法國、荷蘭,甚至於美國。
然而光明會的元祖真是衛士豪嗎?不,如果你研究得深入一點,就知道它其實可上溯至十六世紀阿富汗盛極一時的秘派「Roshaniya」——這名字源自普什圖語「Roshani」,意思正是「illuminated(光明的)」。這組織之前已可能存在數百年,但文獻可徵的第一個首領則是十六世紀的Bayazid Ansar,又名Pir Roshan。
阿富汗光明會內部分八個層級(巴伐利亞光明會也一樣,且層級名字多數雷同,似有沿襲痕跡),會員須學習冥想、唸咒、施法術,有濃厚神秘主義色彩。但他們不是與世無爭的僧侶,Bayazid曾領兵反抗統治當地的蒙兀兒帝國,在中亞有廣泛的軍事宗教影響力,是政權的眼中釘。
阿富汗光明會在十八世紀式微後,衛士豪就在巴伐利亞「接棒」了。儘管沒證據顯示兩者有關係,但無論會社的名字、架構、活動(秘密儀式)甚至理念(建立新社會秩序、傳承古代智慧等),兩者均大同小異,有理由相信衛士豪是受了Roshaniya啟發,才見賢思齊在德國創立光明會。
1787年衛士豪光明會在巴伐利亞被團滅後,這個號稱「控制世界的神秘組織」本來已經沒戲了,想不到天意弄人(也許真有光明會操控,哈),十年後忽然殺出一個法國耶穌會神父巴盧艾(Augustin Barruel)——他正是近代西方陰謀論的祖師爺爺。
1797年,巴盧艾寫了一本《雅各賓主義歷史回憶錄(Mémoires pour servir à l’histoire du Jacobinisme)》,嘗試解釋為什麼短短幾年間,法國會由一個固若金湯的信奉天主教的君主政制,變成無神論的暴徒政權。巴盧艾的答案是:一日最衰都係光明會。
巴盧艾認為整場法國大革命不是偶然的,背後完全由光明會的「哲學家」精心策劃,他們透過秘密網絡,騎劫了共濟會,在法國各地散播邪惡的資訊,播下顛覆政權的種子。咦,巴盧艾這番偉論,你是否覺得熟口熟面呢?
同一年,蘇格蘭物理學家、數學家羅比遜 (John Robison) 也出版了一本奇書,簡稱《陰謀證據(Proofs of a Conspiracy)》,觀點跟巴盧艾神父差不多。羅比遜本人是共濟會會員,他認定無神論的光明會已滲透並控制了共濟會,現正計劃剷除所有宗教組織,並顛覆歐洲所有政府,於是出書提醒英國必須小心。
由於羅比遜是一位有聲望的科學家,他的警告特別有說服力。羅、巴的書未幾傳到美國,當時美國立國未久,風雨飄搖,對「外國勢力」特別敏感,光明會的陰謀詭計很快便引起恐慌。1798年7月,耶魯大學校長Timothy Dwight在校園演講,便開宗明義說光明會是對美國民主的新威脅,稱這個秘密組織的終極目標,就是顛覆宗教、政府和世界秩序。
1800年恰逢美國大選,一方是聯邦黨候選人、爭取連任的美國第二任總統亞當斯,另一方是民主共和黨候選人傑佛遜。當時不少聯邦黨人利用瀰漫美國社會的「光明會恐慌」,憑空指控傑佛遜是光明會員,抹黑者包括剛提過的耶魯大學校長Dwight,以及著名地理學家摩斯(Jedidiah Morse,即發明摩斯密碼的Samuel Morse之父)。
當時聯邦黨人更流傳一個陰謀論:只要光明會員傑佛遜當選,他就會把美國拱手讓給法國。但聯邦黨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傳教士奧格登 (John C. Ogden) 居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寫了一系列文章,指控摩斯和Dwight雖然公開反對光明會和傑佛遜,但其實他們自己才是光明會,是出賣美國的「鬼」,一切激烈的反對都是掩飾。
結果奧格登版陰謀論佔了上風(可能因為更峰迴路轉引人入勝),公眾觀感逆轉,反倒懷疑起聯邦黨來。今天我們都知道,那場大選是傑佛遜勝出,而「光明會」在選舉中的角色,也可謂舉足輕重了。
由此可見,不論光明會或其他陰謀論,自古以來都是美國選舉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許這是民主的缺陷,但這種缺陷(輕信、好奇)本來就內置於人性,無處不在,何況它也不是無可補救的——你夠理智,就不會被陰謀論迷惑了——說到底,還是比那些堂而皇之把陰謀論當作呈堂「罪證」,藉此消滅異見者的政權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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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全知之眼 / 右:傑佛遜 - #1334 [lym], 24-07-14 22:19佢作傻時但能令人當真。佢贏。
- #1333 [亨利二世], 24-07-14 22:13「光明會」真的影響美國大選嗎?(上)
川普在造勢大會遭槍傷,很多人表示馬上想起陳水扁,而我則想起那副堪稱「美國版推背圖」的光明會(Illuminati)遊戲卡。大約四年前,我已見過外國網民根據卡片圖像和文字,言之鑿鑿預言川普有一天會被行刺。今日終於成真了。到底這是巧合抑或陰謀呢?
以「準繩度」來說,光明會卡其實遠勝推背圖。若你了解推背圖出版史,就知道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根據已發生的事件悄悄「修訂」它,所以「應驗」的內容都是事後孔明。但光明會卡不同,那副叫「新世界秩序(New World Order)」的紙牌自1994年問世後,網上早已圖文並茂留下紀錄,無法在事後造假,而不論圖畫或文字,光明會卡都不像推背圖般虛無飄渺,事後印證,更往往「準」得令人咋舌。
例如一張卡展示兩座摩天大樓攔腰爆炸的畫面,就像極911雙子塔。卡牌中又有一張叫「魅力領袖(Charismatic Leader)」,描繪一名金髮男人向崇拜他的群眾演講,十年前已有人認為那是預兆川普的崛起。至於今天的槍擊案,對應的卡叫「受夠了(Enough is Enough)」(見附圖左邊),畫中人恰巧展示了川普張大嘴巴的招牌表情,下面還寫了驚心動魄的一行字:
At any time, at any place, our snipers can drop you. Have a nice day.(無論何時何地,我們的狙擊手都可以做低你。祝你有美好一天。)
這麼「神」的卡片,換了在中国,印刷者肯定老早被控以「国安罪」,然後關進天牢永不超生了(所以推背圖一定是不準的)。但光明會卡的原創者和畫家非但沒有被失蹤,還不時落落大方接受記者訪問,暢談卡片創作的過程。如果你不想被陰謀論迷惑,最好就是先了解陰謀論的來龍去脈。
「光明會:新世界秩序」卡在1994年由遊戲公司Steve Jackson Games發行,玩家可扮演一名「深層政府」操縱者,選擇自己喜歡的秘密社團,以實現統治世界的鴻圖大計,其中一個秘社就是大名鼎鼎的「巴伐利亞光明會(Bavarian Illuminati)」。遊戲公司為什麼要出這樣一種紙牌遊戲呢?理由很簡單:老闆Steve Jackson對陰謀論很感興趣。
1981年九月某夜,Steve跟封面設計師Dave Martin閒聊,提起他們都很喜歡的小說《光明會三部曲 (The Illuminatus! Trilogy)》,Dave就隨口提議Steve把小說改編為遊戲,後來這提議真的開花結果。早在八十年代,Steve已印製光明會遊戲卡系列,最傳奇的一套「新世界秩序」則在1994年面世。Steve曾在雜誌撰文講述遊戲緣起,承認《光明會三部曲》一書是他的「精神指引」。
那小說《光明會三部曲》又是什麼來頭呢?此書1975年出版,旋即成為小眾經典,作者是 Robert Shea 和 Robert Anton Wilson。小說最初寫於1969至1971年間,當時兩人在《花花公子》雜誌擔任編輯,工作包括處理讀者來函。有些信的內容非常離奇,充斥種種匪夷所思的陰謀論。Shea和Wilson印象最深的一封信說:巴伐利亞光明會的創始人Adam Weishaupt殺了華盛頓,還冒充他擔任美國總統!
看了許多似乎是神經病人寫來的信後,有一天他們忽發奇想:不如把信中陰謀論集大成,試當真地把它們寫進一部小說,豈不妙哉?就這樣,兩人鬧着玩一人寫一章,終於以接龍方式寫成奇書《光明會三部曲》。這是一本實驗味濃、很cult的科幻小說,作者以諷刺戲謔的筆法寫光明會,並非一本正經要宣揚它的存在。
同樣,光明會卡的原創者Steve也不是陰謀論信徒——他對光明會感興趣,並非因為信以為真,而是他覺得那些理論夠黐線,很詼諧。Steve曾談過光明會卡牌的理念:「調子應該是半開玩笑而非認真的。談到陰謀和暗殺,可能會變得一本正經,我不想那樣。在我讀過的資料中,那些理論非常古怪的文章,不管寫得多麼認真,讀起來總是最有趣的。按此道理,古怪的遊戲應該更好玩。」
除了Steve的夫子自道,「預言卡」畫師也曾現身說法。2012年,有份繪畫光明會卡的插畫師John Grigni接受《Vice》訪問,坦言「雙子塔」那幅畫只反映他們對後蘇聯時代的俄羅斯仍有戒備,當時他和許多美國人一樣,始終擔心俄羅斯會威脅美國安全。但他同時承認,圖中的「雙子塔」確有一種詭異的預兆意味。
看光明會卡或小說的創作史,原創者都表現得開誠布公,不像隱瞞什麼驚天陰謀。就算有,他們這樣透過遊戲卡,以擠牙膏形式踢爆「光明會」秘密,我始終想不通有何用處。難道處心積慮搞一場大龍鳳,就是為了令你「細思極恐」,因此而瑟瑟發抖嗎?
(明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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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光明會卡 - #1332 [亨利二世], 24-07-13 22:02中国流行語「歷史的垃圾時間」
繼「躺平」、「人礦」、「潤(run)」之後,最近中国大陸網絡又冒起一個新興熱門詞:「歷史的垃圾時間」。「垃圾時間」來自英文garbage time,原指一場體育比賽中,雙方分數遠遠拉開,勝負已分,但賽事依然未完,剩餘的無聊時間就叫garbage time。
有中国網民就信手拈來,借用「垃圾時間」四字,形容一個國家的失敗幾乎已成定局,甚至進入了倒數時段。一段在網上廣泛流傳的定義是:「從經濟學的邏輯來看,當某段歷史正處於違背經濟規律、個人又無力改變、且必然走向失敗的階段,我們將其定義為『歷史的垃圾時間』。」
大概是崩口人忌崩口碗,有些自信不足(或中国人常說的「底氣不足」)的人見這個詞日益流行,便對號入座,認定「歷史的垃圾時間」是惡意影射中国。日前官媒和一些「學者」更組成「反駁隊」,批評「某些人借題發揮,對国家發展長吁短嘆、陰陽怪氣」。
例如中国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王文最近撰文稱,有網民說「歷史的垃圾時間」來自經濟學家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那是錯的。王文反駁說,自己翻遍米塞斯著作,都未發現他講過「歷史的垃圾時間」,於是指這是「赤裸裸的假冒偽學術用詞」。
然而這位「學者」根本在打稻草人,因為只要你查一查「歷史的垃圾時間」此詞的原初出處,就知道作者從未說過米塞斯有用這個詞——既然人家沒說,又何來「赤裸裸的假冒偽學術用詞」呢?
據我查證,「歷史的垃圾時間」初見於2023年11月12日一篇微信文章〈如何渡過歷史的垃圾時間〉,作者署名「清和社長」。全文洋洋灑灑七千多字,分三部分,題為「歷史的垃圾時間」、「文化的羅刹海市」及「個人的臨終關懷」。
作者讀書不少,行文旁徵博引,有一段說早在1920年蘇聯誕生前,米塞斯已發表文章〈社會主義制度下的經濟計算〉,從經濟計算角度否定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及集中配置資源的可能性。作者接着說:「換言之,蘇聯尚未誕生之前,米塞斯就通過邏輯推理預言這種經濟體必然失敗。按照米塞斯的邏輯,蘇聯從1922年誕生開始便進入垃圾時間。」
看清楚了嗎?原作者沒有把「歷史的垃圾時間」塞進米塞斯口中,他只是以此為喻,用自己的方式演繹米塞斯的觀點而已。由此可見,王文也許連原作者寫什麼也沒看過,或看過而刻意扭曲,藉此抹黑那是「偽學術用詞」,如此信口雌黃,學術道德何在?
如果你看畢〈如何渡過歷史的垃圾時間〉全文,就會發現真正重點不在於「垃圾時間」是否出自米塞斯,而是作者由始至終都在反覆申述的一件事:是什麼因素把一個國家送入「歷史的垃圾時間」?用一句話概括作者的答案,那就是:權力高度集中,沒有進化為民主國家。
我嘗試摘錄原文幾段話給大家看看:
「蘇聯的崩潰是米塞斯推演的計劃經濟體制的失敗,也是蘇聯權力高度集中的民族國家制度的失敗。民族國家失敗的比比皆是,他們失敗的共同原因是沒有成為民主國家,即民族國家內部的權力未能合法化、未能落實到國民手上。」
「每當歷史進入垃圾時間,最先倒下的永遠是文化人、思想者。每一輪文化浩劫就像歷史的複讀機:從尖銳的批評聲消失,到沉默將被認為居心叵測,然後是讚美不夠賣力也是一種罪,最後只留下一種聲音:謊言。」
「王權越集中,對意識形態的控制就越瘋狂,對異見者的打擊就越極端。」
「在歷史的垃圾時間裏,從來都沒有星河璀璨,只有牛鬼蛇神。在文化的羅刹海市中,戈培爾式喉舌、盛世美顏家、馬屁精、應聲蟲,群魔亂舞,狂躁的無知者、搭便車者、沉默的大多數以及一群裝作人畜無害樣子的幫兇(⋯⋯)」
「在歷史的垃圾時間裏,因為方向錯誤,努力只會加速終結。」
以上言論貌似尖銳,但有趣的是,〈如何渡過歷史的垃圾時間〉全文其實沒一句半句批評中国現狀,也沒說中国已進入「垃圾時間」。反而是黨媒和「學者」的對號入座高調反駁,諷刺地坐實了作者引而不發的觀點,簡直裏應外合。留意,這篇發酵已久的鴻文自去年11月發布以來,至今尚未在微信「下架」,值得一看:
https://mp.weixin.qq.com/s/Op-wTzqzIN9gJzUNVZvL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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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破壞之王 - #1331 [亨利二世], 24-07-13 00:37謝謝Shelley Duvall
以《閃靈》中撕心裂肺的演出而技驚四座的女星Shelley Duvall逝世,導演寇比力克當年折騰Duvall的「惡行」又再被翻舊帳,成為影迷議論紛紛的話題。
1977年Duvall拍《三女性》,六個禮拜輕鬆煞科,但翌年寇比力克開拍的《閃靈》,居然花了一年一個月才殺青,導演更要求Duvall每天哭十二小時,每星期哭五六天,如是者連續九個月。為免哭到虛脫,Duvall須帶備大量樽裝水到片場。連男主角積尼高遜也忍不住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Duvall的辦法是每演一場戲前,雙耳都戴上walkman聽悲傷的歌,或努力想一些生活中傷心的事。據Duvall後來憶述,最傷心的是星期一早上醒來,想起自己將要哭一整天,連續六日,光是這個想法就足夠令她哭起來了。
戲中經典的樓梯一幕,拍Duvall揮動球棒跟咄咄逼人的Jack對峙,寇比力克竟拍了127次才收貨。四十多年後,白髮蒼蒼的Duvall在訪問者面前透過iPhone重看這一幕戲,仍不禁潸然淚下,問她為什麼哭,她答:「我們拍了三個禮拜。每一天(如是)。非常艱難。」
寇比力克還故意當眾罵她,孤立她,無所不用其極地令她飽受精神折磨——就像戲中丈夫Jack對待妻子那樣。Duvall為了拍好《閃靈》,默默忍耐,結果心力交瘁,頭髮掉了,雙手粗糙了,聲音也因長期尖叫而沙啞。
女主角待遇如此,拍檔積尼高遜也不好過。寇比力克為了令他長期保持焦躁的情緒,竟想到一絕招:強迫積尼高遜吃他最討厭的芝士三文治。就這樣,導演把兩個演員的情緒都推到極致,一個盡是憤怒瘋狂,一個盡是絕望驚慌。
當然,Duvall受的折磨比積尼高遜慘烈得多,更不幸是犧牲了這麼大,她一開始並未得到相應的回報。當年電影公映後,人人把焦點放在名導寇比力克身上,而Duvall的演出則乏人問津——除了獲提名金酸莓獎「最差女主角」。對,你沒看錯,主流觀眾一開始並不喜歡《閃靈》,對Duvall的演法也毫不欣賞。
但好電影受得起時間考驗,總是越看越有味,隨着電影評價逆轉,Duvall的演出也逐漸得到世人的認同、讚嘆甚至於膜拜。她永遠忘不了拍攝過程的痛苦,但世界也因為她,永遠忘不了那個歇斯底里的Wendy Torrance。身為《閃靈》的忠實粉絲,我衷心感謝Duvall的賣命演出,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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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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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的Duvall/網上圖片 - #1330 [bearbear007], 24-07-12 23:14漁村汚水泛濫,垃圾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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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星期前,我跟大家講了「香港應用心理學聯會」的勵志故事——主席是嶺南大學未畢業的學生饒世浩,年紀輕輕已有本事跟特區「教育局」合作,大張旗鼓開talk,指導現職中小學老師處理學生情緒問題,可謂前途無量——有讀者李太(化名)看了拙文後就私訊報料,分享一樁發生在她屋苑的怪事,傳奇程度不下於「香港應用心理學聯會」。
李太在畢架山花園住了十多年,屋苑內有幾間商舖,由於位處偏僻,向來租用率極低,但其中一個空置單位卻於2023年初租出,搖身一變成了「診所」,並於去年7月22日舉行盛大剪綵儀式。李太憶述:「當天人聲鼎沸,與往日寧靜的屋苑大有不同,當中有不少的士司機聚集,參加完酒會吃過小食之後便在路邊吸煙。」
她翌日看新聞,才知道這間新開的店叫「畢架山花園健康服務中心」,而出席開幕禮的嘉賓均大有來頭,包括全国人大代表黃冰芬、「立法會議員」周文港、中聯辦青年工作部副處長盧頌揚、運輸署助理署長阮康誠、葵青「區議會議員」郭芙蓉、香港的士司機從業員總會理事長及香港選舉委員會(社福界)委員黃一峰等。
能夠邀得以上「貴賓」出席開幕禮,「畢架山花園健康服務中心」後台應該很硬——這次終於不是一個未畢業的「小鮮肉」了。據《紫荊》雜誌報道,牽頭的公司是「通用技術中國醫保」,似有国企背景,而其他合辦組織則包括:香港蓋睿利民健康科技、香港利民總會、香港的士司機從業員總會、香港社區康健服務中心及地區婦女會等。(注1)
翻查去年舊聞,才知道「畢架山花園健康服務中心」開幕典禮原來被中、港媒體廣泛報道,包括新華網、大公文匯、香港商報、星島頭條等,堪稱城中「盛事」。上述報道都為這間「健康服務中心」大力宣傳,稱之為「“香港基層社區康健服務計劃”首間私營智慧醫療健康服務中心」,賣點是「構建市民15分鐘健康生活圈」,又說它是為了響應港府「基層醫療健康藍圖」而成立。
《星島日報》報道說,這「健康服務中心」只需15分鐘便能完成逾37項數據檢查,費用500元:
「服務中心總經理何家立指,市場同等項目價錢達1,000元,市民需特意請假受檢查並等待一至兩周取得報告。他強調,現時中心提供的技術只需15分鐘便完成,價錢也較相宜。他預計中心未來每日能夠服務40位市民,並計畫加入醫療券資助。 」(注2)
別人花一兩星期才完成的身體檢查報告,他們15分鐘就搞掂;別人收費1000元,他們只需500——這麼神奇兼佛心的服務,理應擴展到全港各區,不應該只有住筆架山花園的「基層」受惠。但且慢,那裏的街坊真是報道宣稱的「基層」嗎?
住在畢架山花園多年的李太看了上述報道,忍不住稱讚營運組織「高瞻遠矚」,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基層需要」。她向我解釋:「畢架山花園是一個私人屋苑,單位價格動輒千萬,位於山峰之上,需要尋找醫療服務的貧苦大眾攀山到此,定必極需要施以援手了。」
除了選址眼光獨特,「健康服務中心」的營運模式也是奇葩。李太發現它開張一兩個月後,「已不見任何員工到上址辦公,單位內的盆栽全已枯萎,但裏面以及放在公共地方的醫療器材仍然保存,相信仍有繳交租金。想當初報道中提及每天服務40位市民的願景亦不復再。」
奇怪了,這間「健康服務中心」實力雄厚,又大鑼大鼓宣稱「構建市民15分鐘健康生活圈」,榮獲中、港官媒高度讚揚,為什麼兩個月就聲沉影寂,連店內的花兒也謝了呢?李太說:「這件怪事一直纏繞在我心中,因為每次出門都看到一所永不開門的診所,到底它有什麼故事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注
1
https://t.ly/swPIs
2
https://t.ly/nnf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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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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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提供圖片:店門告示及店內枯萎了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