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19 [ich], 24-05-05 23:11
- #1218 [亨利二世], 24-05-05 22:46談談跑馬地天主教墳場對聯
日前寫九龍城寨龍津義學的對聯,我稱許此聯「工整」,有讀者問:「此聯以『其猶龍乎』對『是知津也』,上句聲調『平平平平』,下句為『仄平平仄』,這樣也算工整?」我同意平仄不算盡善盡美,但以對聯的標準來說(比舊體詩寬鬆),仍是工整。
清人梁章鉅《楹聯叢話》卷四載秦淮河畔有一才士集句為聯:
千種相思向誰說
一生愛好是天然
上句是「平仄平平仄平仄」,下句是「仄平仄仄仄平平」,以舊詩來說是不合律,但對聯則沒問題,尤其因為這是「集句」,即拼湊前人成句——上句用《西廂記》,下句用《牡丹亭》。集句的限制比自撰聯語大,所以聲韻要求更低。
至於龍津義學門聯,上下聯開首四字都是「集句」:「其猶龍乎」用《史記》載孔子讚美老子的話(原語為「其猶龍邪」),「是知津也」則用《論語》(原語為「是知津矣」),「猶」與「知」兩字是成語,不能改,平聲對平聲也無妨。更厲害的是,作者用成語之餘,同時嵌入校名「龍」和「津」,集句兼嵌名,難度遠超平仄叶韻,怎能說不工整、不巧妙?
對聯這種玩意兒,雖說沒啥實用價值,但它作為一種傳統文學藝術,失傳終究可惜。我自己沒特別學對聯,但有寫詩和駢文經驗,對對子自然很易上手。較諸格律詩,對聯的平仄要求相對寬鬆。詩律所謂「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之類規則,對聯固可遵守,但有時破格一點亦無妨,最重要是「不以辭害意」。
走筆至此,不禁想起跑馬地天主教墳場那副在香港家傳戶曉的對聯:
今夕吾軀歸故土
他朝君體也相同
上句「平仄平平平仄仄」,下句「平平平仄仄平平」,音韻沒有問題,但稍懂對聯者,都知道以「也相同」對「歸故土」並不工整。我同意這對聯是不工的,但不工不代表不佳。評論這副對聯前,有必要了解一下它的創作背景。
這副對聯最有趣的地方是,它雖然披着對聯的外衣,但寫法和旨趣都是由西方文學移植過來的。記得夏其龍神父說過,這對聯是翻譯查理曼大帝老師Alcuin的拉丁文詩句:
“Quod nunc es fueram, famosus in orbe viator, / Et quod nunc ego sum, tuque futurus eris.”
我試譯成中文:
今日你是名聞於世的旅人,我曾經亦然;
我今日如是,他朝你亦如是。
坦白說,我不認為跑馬地墳場對聯是譯自Alcuin的詩。Alcuin這兩句詩所表達的母題——毋忘死(Memento mori)——其實在古時的拉丁語墓碑銘文中俯拾皆是,例如:
Quod fuimus estis, quod sumus vos eritis.
Quod tu es ego fui, quod ego sum tu eris.
Quod sumus hoc eritis, fuimus quandoque quod estis.
諸如此類的銘文散見於《拉丁語銘文匯編(Corpus Inscriptionum Latinarum)》,我不逐句翻譯了,因為每句意思都大同小異:「從前的我是現在的你,現在的我是他朝的你。」全部都是模擬墓中人口吻,跟路過的活人說話,提醒他們人生必有盡頭。
看到這裏,你應該明白為跑馬地天主教墳場撰寫門聯的人(可能是神父? ),根本不是在翻譯某個人的詩句,他只是將古代西方銘文常用的意思套進中國傳統的對聯內,正如長沙灣聖辣法厄爾天主教墳場的入口碑文所寫:「今日的你,昔日的我,今日的我,明日的你。」
如果你不了解西方這個「死亡文學」或「墓碑文學」傳統,可能會覺得跑馬地墳場對聯很怪。我見過有人評論那對聯,形容它只是說「現在我死了﹐不久你也一樣」,「跡近恐嚇、咒詛的提醒,沒有安慰、呼召與啓示,放在墓地(甚至亂葬崗)不論甚麼信仰的都可以,完全沒有《聖經》的特別訊息,不明白那些神父修女,懂不懂中文,當初為什麼收貨。」
神父修女其實是懂的。
當然,不管來自什麼文學傳統,對聯的確不夠工整。要保留原意,把它改成更工整的對聯也不難,我試試:
今夕吾軀終化土
他朝君體亦成塵
一樣表達到「quod ego sum tu eris」(今日的我就是他朝的你)的意思,但我反而嫌它不夠樸拙,還是覺得聽慣聽熟的「他朝君體也相同」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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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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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圖片 - #1217 [一縷炊煙], 24-05-05 04:58外國亡我之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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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6 [Kenny], 24-05-04 22:15
- #1215 [Kenny], 24-05-04 21:42謝謝!
- #1214 [simpleman], 24-05-04 20:58獨裁政府敢出聲?諾貝爾都唔畀出去攞啦,一於唔好畀畫公仔佬去攞,等人哋又擺張空凳出嚟。
- #1213 [亨利二世], 24-05-04 20:17尊子獲頒「安南勇氣漫畫獎」
尊子漫畫停刊,轉眼間已經一年。昨天(5月3日)世界新聞自由日,瑞士日內瓦舉行了「安南勇氣漫畫獎」(Kofi Annan Courage in Cartooning Award)頒獎典禮,這個兩年一度的大獎,今次頒發給尊子和印度漫畫家塔尼佳(Rachita Taneja)。
香港藝術家獲此殊榮,特區政府官員未發一言。官方的沉默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今天這位獲獎的藝術家,去年曾遭港府六次批評,指他的畫作「偏離事實」、「居心不良」、「歧視」、「誤導」⋯⋯導致《明報》結束了與尊子四十年合作關係。沒有暴政,畫諷刺漫畫就無需太大勇氣。坦白說,尊子今次獲獎,特區政府亦應記一功。
尊子在日內瓦上台致辭,不忘向記者和數十位獄中人士致謝。他說,若沒有勇敢的記者寫出新聞,漫畫家就無從落筆,然後他又唸出多位在囚人士的名字,包括鄒幸彤、戴耀廷、黎智英、黃之鋒、李卓人、何俊仁、長毛、古思堯等,指自己受他們inspire,獎項的榮譽至少七成應該歸於他們。
主辦單位同場亦播放了尊子的簡介短片,片中尊子以英語受訪,一開始便說,他要看看国安法成立後「怎樣用在我們(漫畫家)身上,可能會殺一儆百,製造寒蟬效應」。尊子又說,自己沒憎恨政府,純粹想嘲笑他們,「這類專制政府喜歡漫畫家把他們描繪得很殘忍,但如果你說他們是白癡,他們就會暴跳如雷。」
片中最令我感觸的一幕,是尊子畫了一隻困在繭中的蝴蝶,他解釋:「蝴蝶應該從繭中飛出來,但現在卻相反,紅線繭(Cocoon of red line)困住了一隻蝴蝶,這是一隻折翼的蝴蝶——我覺得香港就像一隻折翼的蝴蝶(I think Hong Kong is like a butterfly with a broken wing)。」
蝴蝶折翼固然可憐,但更可悲是牠居然被迫回到繭中。一隻蝴蝶有可能變回毛毛蟲嗎?當然不。毛蟲變成蝴蝶前,已在蛹內釋出酵素,把自身幾乎完全化解。只有白癡才以為剝掉蝴蝶的翼,把牠關進繭中,蝴蝶就可以還原為毛毛蟲。
尊子又說,大家不要只是躺平接受命運,最重要是保存記憶,說出香港過去發生的事,這也是他畫漫畫的意義所在。
聽了尊子這番話,我不禁想起在古希臘文中,「蝴蝶」和「靈魂」正是同一個字——ψυχή(psyche)——即使「紅線繭」能困住蝴蝶,但它鎖得住靈魂嗎?最重要的東西,是任何暴制都摧毀不到的。折翼也好,困在繭中也罷,只要人還有靈魂,就有希望。
「安南勇氣漫畫獎」頒獎禮片段:
https://t.ly/WseH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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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子簡介短片截圖 - #1212 [亨利二世], 24-05-03 23:55米芝蓮與共濟會
中環「一樂」燒鵝向來是遊客至愛,本地人則毀譽不一。這兩天見一樂老闆娘受訪,十分霸氣地說,店舖結業潮不能歸咎北上,因為疫前北上的港人一樣多,直言「品質好,個個爭着來吃」,又說「有些人做到,有些人做不到,應該要檢討一下自己」。
「疫前北上港人一樣多」,我在這裏早已說過,但香港結業潮主因應該是移民潮,而非北上潮,整體營商環境轉壞,也是鐵一般的事實。有人認為,現在正是汰弱留強的時候,我有點懷疑。越來越多中国大陸品牌進駐香港,莫非就是大眾期待的「留強」?
一樂燒鵝,大埔店(六年前已賣舖結業,穩袋一億)和中環店我從前都吃過,以我經驗來說,只算中規中矩。若非米芝蓮一星的光環,及小紅書網民的吹捧,很難理解怎會有人排長龍。當然,你能連續幾年在米芝蓮摘星,也是一種本領,但或許是我幫襯的時機不對,坦白說,總吃不出米芝蓮的「星級」味道。
細心想想,全世界這麼多人信賴米芝蓮那本「小紅書」,真有點不可思議。許多人都知道,米芝蓮本是輪胎製造商, 1900年起印製免費派發的《米芝蓮指南》,輯錄旅館、餐廳、加油站、汽車維修廠等資訊,原是為了鼓勵汽車旅遊,促銷輪胎,想不到無心插柳,這本指南後來竟成了美食聖經,30年代起還加入三星級評分制,評鑒餐廳的食物質素。
但你可能沒有聽過,米芝蓮的評分其實很受共濟會影響,尤其是在法國。這不是什麼陰謀論,根本是公開秘密。我第一次得悉共濟會對米芝蓮的影響,是看2016年的法國紀錄片《尋找女主廚(À la recherche des femmes chefs)》,此片試圖探討為什麼多數米芝蓮星級餐廳都是男人做大廚、名廚何以絕少女人等問題。
印象中,電影訪問了一位法國食評人,他若無其事地說,米芝蓮是被共濟會控制,而共濟會向來排斥女性。我後來查證一下,發現共濟會和美食界果然有千絲萬縷關係。法蘭西大東方社(Grand Orient de France,一個著名的共濟會會社)的前任「大師傅」Alain Bauer曾披露,法國大革命後開創高級烹調的廚師,大多數是共濟會「兄弟」(La plupart des "cuisiniers fondateurs" étaient des francs-maçons)——既是「兄弟」,自然互相幫助,你懂的。
米芝蓮畢竟人力有限,它的匿名評審員怎可能吃盡世上所有餐廳呢?去哪間不去哪間,共濟會和百人會(Club des Cent,法國有錢人的百人俱樂部)的意見便成了關鍵。這不代表米芝蓮的「星」私相授受,我相信它的評分仍是盡可能專業和客觀的,但幕後勢力的引薦,必導致很多欠缺共濟會淵源的食店被忽略,當中自然包括很多女性經營的餐廳。
離開歐洲,共濟會對米芝蓮評分的影響力不免銳減(以香港為例,相信沒有多少餐廳的老闆是共濟會吧),此時評審員依據什麼準則選擇餐廳,就很難說了。走出共濟會勢力圈,米芝蓮也許會更加公正,但評審員仍然倚重「法國標準」,會否導致評分跟本地人口味有落差呢?觀乎台、港不少摘星餐廳在本地都評價兩極,可思過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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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圖片 - #1211 [一縷炊煙], 24-05-03 16:31燒垃圾都可以話係煙火表演
- #1210 [亨利二世], 24-05-02 18:21昨晚那場充滿中国香港由治及興特色的「五一煙火」,令人拍案叫絕,港官的確沒騙你,整個表演都緊扣「煙火」兩字——既有天津大爆炸的火光,又有2019香港催淚彈的煙霧,某些角度還可看到哥斯拉襲港的末世場面,除了香港,真不知道還可以在哪裏看到。
但維港海面的一團煙,卻點起內地同胞一肚火。港府推行「月月放煙火」,原意是為了吸引同胞訪港,想不到你們看了表演,反在小紅書上對港府惡意攻擊,說什麼「春節市民自己放的也就這個水平」、「看煙花被詐騙的一天」、「家人們被騙了啊」⋯⋯亂咬亂噴,唯恐香港不亂的惡念暴露無遺。
港共政府有騙過你一毫子嗎?香港官員不是沈運龍,不會撒謊,他們說的每一隻字都經得起考驗。港府已經兜口兜面跟你說了,這是「煙火」,而你們這批小紅書用戶仍不停散播謠言,管它叫做「煙花」,尋釁滋事,惡意中傷港官,實在居心叵測。
二月底財政司司長宣讀預算案後,香港很多媒體都講「月月放煙花」,後來皆改稱「月月放煙火」,因為「煙花」和「煙火」在港府定義中是不同的。煙花威力比煙火強,前者會爆兩次,射到250米高,能拼湊各式各樣圖案,須在戶外進行,而後者爆發高度只有約100米,有時也可在室內發放。
陳茂波月前也解釋過了,香港每月舉行的是煙火表演,不是煙花,煙火成本低很多,相比起大型煙花動輒耗資1000萬以上,煙火表演則每次只需約100萬。區區100萬,就連請美斯遊一次維港也不夠,難道你想用鮑魚酥的價錢吃鮑魚?
煙花是煙花,煙火是煙火,就像魚翅跟碗仔翅,千萬不要混為一談。
當然,這樣專業微妙的區分,莫說內地同胞不知道,恐怕很多舊時代香港人(像我)也聞所未聞。2012年底維港除夕活動,港府初次使用「煙火匯演」一詞,也惹來公眾爭議,當年更有人認為「煙火」是中国大陸內語——當然不。
「煙火」其實是台灣用語,香港和大陸都慣稱「煙花」,但大陸人有時也叫「煙火」或「焰火」。香港政府這次根據專業定義,十分精準地明言辦「煙火」表演,技術上當然沒犯規,但在他們的同胞眼中,由於「煙花」通「煙火」,便產生一個不美麗的誤會了。
現在特區政府施政,有「23條」保障,我認為連批評港官「誤導」中国同胞也有違法風險,何況直斥港府「詐騙」?這大概也僅屬小紅書用戶的特權。但無論如何,為了捍衛香港聲譽,我呼籲行政長官向小紅書用戶喊話:
「我覺得內地同胞應該以積極和進取的態度去看所有的問題,這包括煙火表演,一起把香港真真正正輝煌的、好的一面都告訴大家。如果我們沉醉在維港海面經常會見到的一些煙,並把它以一個誇大的方式處理,我覺得對整體香港——每個人都希望香港可以更加輝煌——未必是一個最正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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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五一煙火肇事現場/ 網上圖片 - #1209 [lym], 24-05-01 15:55>>「其時不少人的『初心』也是支持中國的。」
之所以做騙子永遠係財路,有無翻一翻歷史那鬼地方葬過幾多的『初心』?那些冤魂播晒歷代鎮魂曲加埋打足七七年齋都撫吾平。
最後修改時間: 2024-05-01 16:01:48 - #1208 [亨利二世], 24-05-01 15:46香港「歷史教授」發言精華
最近台灣有個學術研討會,名為「香港與東亞的一九八四:四十年間的政治、歷史、文化變遷國際研討會」,出席學者包括區志堅,是香港樹仁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他的題目為「1984:《中英聯合聲明》前後加強香港地區人士對中國理解及其後分歧」。
區志堅的論文提要形容「一國兩制」是「處理國際間歷史遺留給香港地區問題上的成功運用之例證」,文中運用回憶錄、時人評論等資料,談及簽署《中英聯合聲明》對亞洲事務的影響,又指「其時不少人的『初心』也是支持中國的。」
這個區志堅是誰,我不大清楚,但友人日前給我看了一條8分幾鐘的短片,是區志堅今年2月在「六七動力研究社」春茗的發言,就令我一聽難忘。這場春茗除了照例宴請一群當年「六七暴動」的參與者外,今年據聞為了爭取社會認同,更邀請不少名人、傳媒人、文化人及學者出席,大概希望他們能幫手「說好六七故事」。區志堅是其中一個上台演說的嘉賓。
他首先感謝台下劉智鵬、劉蜀永兩個教授(兩人分別是「香港地方志中心」正副總編輯),稱以前通識教育有很大問題,而現在「不好的東西已經除去了」,香港地區歷史教育建基於兩位劉教授的研究成果,推動得非常順暢。
然後區志堅提及保存「六七」歷史的意義,是為了顯示「英佔時期英國人對我們的欺凌」,又稱自己為「六七」參與者做口述歷史,看到受訪者雖然受過迫害,但表現得非常堅毅,「沒有悔意」,他們的家人亦認同其所作所為。
區志堅稱,今後他們做口述歷史,方法是分兩次錄影,一次不干預、不剪接,受訪者講一兩個鐘頭也沒關係,另一次錄影才會提問,讓受訪者回應。
訪問「六七暴動」參與者,做口述歷史,是嚴肅的學術研究,我當然不反對,但令我震驚的是區志堅以下一句:
「我們現在做口述歷史,跟前一輩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前一輩會考證,花很多時間,但現在我們相信,每個人首先是保存歷史的。」
言下之意,豈非表示受訪者說什麼,他就紀錄什麼,完全不用fact-check?
區志堅在台上把話說得很白,直言「歷史教育」不該批評中国:「歷史教育是非常重要的課題,雖然2020年7月1日後實行香港国安法,但仍然有批評祖国、批評香港歷史的情況存在,這是值得正視的,楊生剛才也提及了推動歷史教學最重要。」
他口中的「楊生」,不知道是否指近十多年出錢出力「說好六七故事」的楊宇杰(又名楊向杰,近年化名「石中英」)?無論如何,一個「歷史教授」竟明確反對「歷史教育」可以批評「祖国」,從任何標準來看,他已不是在從事真正的歷史教育和研究了。
順帶一提,從影片所見,那場春茗掛有一副「對聯」,歡迎讀者品評:
右邊:龍年龍的傳人超醒
左邊:甲辰甲乙丙丁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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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圖片:區志堅 - #1207 [olddude], 24-05-01 00:37哈哈,大學教授,世界級一流大學,好彩阿仔無興趣入香港嘅世界級大學
- #1206 [亨利二世], 24-05-01 00:29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
今天看到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畢業生、作家梁莉姿一篇Facebook貼文,很驚訝這種事會發生在香港的大學(也許只是我少見多怪)。
梁莉姿指中大中文系年初出版的《吐露滋蘭》第三輯,收錄了她的小說舊作,而事前她毫不知情,同書幾位作者也一樣蒙在鼓裏。梁莉姿於是向編者兼講師葉嘉詠查詢,得到的回覆是以下幾句:
「這本書是收錄中文系畢業生的優秀作品,大多數作者都已畢業,未必能一一聯絡作者,所以未有書面授權,再次向你說聲抱歉。我們會檢討,未來會先聯絡作者。希望你能諒解,再謝。」(注1)
看着這個答覆,不禁想起數月前楊潤雄一句話——有人叫他邀請國際知名歌星來港表演,楊說:「香港嘅或者可以,世界級嘅我連佢電話都未必搵到。」
本來以為現今社會科學昌明,通訊無遠弗屆,想不到是幻覺。世界級找不到,畢業生又尋不着,原來不管你是名人抑或平民,都一樣可望而不可即,「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
要數難以聯絡的作家,晚年居無定所的「隱士」張愛玲肯定是其中之一。但你看看她和宋淇的通信集,不時見到兩人提及有出版社、大學跟張通信,要求授權把她的舊作收入選集。當年沒有電郵,張行蹤又飄忽隱秘,但有心人照樣找得到她,就連風馬牛不相及的王家衛也寄到信給張愛玲。
今天呢?似乎一畢業就等同失蹤了。
這本《吐露滋蘭》收錄了61位中大中文系學生的參賽或課堂作品,以定價12美元公開發售。不管銷量如何,畢竟也涉及商業買賣,若無書面授權,把雙方權益白紙黑字交代得清清楚楚,說不準會發酵為醜聞。
今日傍晚《AM730》也報道此事,記者訪問了《吐露滋蘭》另一編者兼講師程中山。程中山稱,文集大部分作品均獲作者口頭授權出版,部分作品曾經參賽,學系亦從主辦單位取得版權,「至於學生的課堂作品由老師主動推薦,相信很多學生對作品獲選感到榮幸,會了解有關作品版權。」
這個答覆比葉嘉詠的更得人驚。一般來說,參賽獲獎作品的版權均屬於比賽主辦者,出版而不通知作者,固然有欠尊重,但未必涉及侵權問題。然而連「課堂作品」也被校方順手牽羊拿去出版,當事人還要若無其事說「相信很多學生對作品獲選感到榮幸」,就實實在在令人傻眼了。
我向中大中文系的舊生朋友查詢,他表示未聽過校方擁有功課的版權(碩士、博士論文版權或屬校方,但一般課堂作業則否)。細心一想,就知道盜版學生習作的後果,可大可小。假設有人想以課堂佳作參加徵文比賽,但作品卻「由老師主動推薦」出版了,那他豈不是喪失參賽資格?
「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就算是偷,你也應該感到榮幸!」百年前魯迅想像不出的話,現代孔乙己已經宣之於口了。禮崩樂壞,必自小奸小惡始。
注
1
https://t.ly/Krq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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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圖片 - #1205 [亨利二世], 24-04-29 23:30九龍城寨也有文雅一面
一齣以九龍城寨為背景的電影即將公映,我未看,沒法評論,但近日不時看見該片宣傳,勾起許多舊日回憶。
城寨由於特殊的歷史原因,出名「三不管」——香港不敢管,英國不願管,中國不能管——大眾想像中的城寨,似乎總離不開黃賭毒,甚或黑幫仇殺。但去年訪問過一位朋友,她五六十年代正是住在城寨,在她回憶中,「九龍城寨不知幾太平」,跟一般人想像大異其趣(注1)。
至於我對城寨最深刻的回憶,也許你會覺得奇怪,居然是一副對聯。
我在九龍城長大,城寨近在咫尺,也有同學住在裏面,但天天跟這個「傳奇」地方擦肩而過,十多年來,卻從未有衝動入去看箇究竟。後來城寨拆了,改建公園,我才忽然心血來潮,想踏足這個昔日的「三不管」空間。
1995年我初訪城寨公園,只覺啼笑皆非,當時政府附庸風雅,不知找誰寫了很多「對聯」,卻沒人留意平仄對仗錯漏百出,根本貽笑大方。全場最令我「驚艷」的,反而是古蹟「龍津義學」的舊門聯,題於1847年,上下聯第三字各嵌入「龍」和「津」,既工整又富巧思,令我一見難忘,至今近30年過去,我仍能一字不漏背出來:
其猶龍乎,卜他年鯉化蛟騰,盡洗蠻煙蛋雨
是知津也,願從此源尋流溯,平分蘇海韓潮
上下兩聯,皆寫老師對學生的期許。最妙是「其猶龍乎」和「是知津也」,是天生的佳對:上句出《史記》,是孔子稱讚老子的話,指老子像龍一樣變化莫測(「龍」在古代往往比喻「多變」,不是代表「吉祥」);下句則出《論語》,是隱士長沮形容孔子的話,表面上指孔子知道渡口在哪裏(「津」即渡口),實際是稱許孔子曉得做事門徑和治學竅門。
「鯉化蛟騰」用了鯉躍龍門而化為龍的典故,「蠻煙蛋雨」則比喻南方人未受教化。上聯寄望學生他日鯉躍龍門,飛黃騰達,一洗野蠻習氣。下聯「蘇海韓潮」,原指蘇軾和韓愈汪洋恣肆、豪邁奔放的文筆,此處是說,學生懂得讀書門徑,鑽研經典,學有根柢,就能夠像韓、蘇二公那樣有才了。
這副對聯寫得元氣淋漓,渾然天成,以我在香港所見,大概沒有比它更好的了。誰又想到以「罪惡溫床」見稱的城寨,居然蘊藏如此文雅的寶貝呢?
這所龍津義學(不要叫「支學」啊)創於道光二十三年,據舊報專欄所載,它剛落成的時候,壯麗軒敞,款式像一所貢院,門前有小廊,從石級上去,共分三進,前進左壁是石碑,刻有新安知縣王銘鼎的〈九龍司新建龍津義學敘〉,中間是一片曠地,後進則是講堂。
遙想當年讀書之聲,在城寨始起彼落,令人神往。可惜上世紀五十年代,城寨一場大火就把義學燒清光了。萬物生滅有時,當黑暗的世代降臨,一切衣冠文物自然化為煙塵,能夠留下一副對聯供人憑弔,已屬萬幸。
注
1
https://www.patreon.com/posts/xiao-mi-zhou-ji-84858651
圖片: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1704570 - #1204 [亨利二世], 24-04-28 23:29彭定康垂葉榕也「去植」了
1993年,前港督彭定康在灣仔莊士敦道及盧押道交界,曾手植一棵垂葉榕,近日康文署在樹幹貼出告示稱,該樹雖無即時倒塌危險,但有長遠潛在風險,須於日內移除。昨天,這棵屹立灣仔三十年的「彭督樹」,終於被當局砍掉。
據官方解釋,這棵垂葉榕自去年九月遭颱風蘇拉吹襲後,便有落葉異常現象,懷疑受真菌感染,健康急轉直下,已瀕臨死亡邊緣,為保障公眾安全,必須把它移除。講得振振有辭,還祭出「公安」理由,大家當然難以反駁。
樹木生病,我是相信的,但生病原因可以有很多,不見得都源自「不可抗力」(我指蘇拉)。若有人悉心料理保養,枝葉修剪適可而止,此樹未必就不可長壽一點。
最近讀汪精衛的詩和詩話,汪提到他坐牢時,曾朝夕對着一棵榆樹。明代嘉靖年間,忠臣楊繼盛上疏彈劾嚴嵩,結果反被關進天牢,飽受酷刑。楊在獄中親手種了一株榆樹,說:「我生則榆死,我死則榆生。」
據汪精衛說,楊被處決後,此樹果然「日益茂盛,歷明至清,無敢翦伐之者。」他認為民間有心人為了紀念楊繼盛,造了許多靈異的神話傳說,令清朝官員不敢隨便砍樹,結果榆樹就一直活了幾個世紀。
順帶一提,汪精衛距楊繼盛之死,相隔三百多年,為什麼會在獄中遇上這株老榆樹呢?原來清朝刑部獄即明朝錦衣獄遺址,所以汪精衛在清末坐牢時,就得以見到楊繼盛手種的榆樹了。
民國元年,王寵惠任司法總長,計劃改建監獄,汪精衛即勸他不要砍掉此樹。六年後汪再到京師,舊時的獄舍已被夷為平地,而楊公的樹則巍然獨存,更有鐵閘守護。留不留,只是事在人為。
此樹今天又怎樣呢?抱歉,我找不到資料,但想到文革如何「破舊立新」,我不敢樂觀。如今細想,一棵紀念明朝忠臣的樹,經過兩次改朝換代,幾百年來風吹雨打,居然沒有被真菌感染,也沒有官員以「潛在危險」為由將它「去植」,實在不可思議。
話說回來,彭督的樹,與香港何其相似。一棵大樹真正需要的,從來不是「強大的後盾」,而是豐腴的土壤。枝繁葉茂的樹有大而深的樹穴,任由根部向四面八方延伸,吸收養分水分,自然可以茁壯成長;一旦過度剪伐,樹穴又不適時擴大,倒塌是完全可預見的。
對於這棵前朝垂葉榕的結局,我的感想只有十六字:皮之不存,毛將焉傅,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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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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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明報 - #1203 [亨利二世], 24-04-28 00:13看不懂的中文
中大的朋友昨晚傳來一幅圖片(見附圖),抱怨China Engagement Office(香港中文大學「內地及大中華發展處」)經常傳來一些費解的文字,並問我是否明白圖片宣傳的是什麼活動。
「陽光支教」我毫無頭緒,「孔子」和「行腳」分開看沒問題,合起來則不知所云。「行腳」通常用於和尚,指他們訪道化緣雲遊四方,故有「行腳僧」一詞,後來又引申為「乞食」。「孔子行腳」,勉強可解作孔子走過的地方?
圖片以正體中文字為主,卻夾雜中国大陸簡化字;更奇怪是上面大字標題寫「支教」,下面細字則寫「指教地點」。查一查,才知道「支教」是支援教學的簡稱,似乎大陸和台灣人都這樣說,但香港人不是講「義教」的嗎?
一時好奇,把圖片傳給五個港人朋友,做個小調查,看他們是否明白。五人中,有四位在大學教書,另一位從事寫作,他們均表示不明白「陽光支教 孔子行腳」八字。
我再問一位在大陸長大的友人,他答:「孔子周遊列國時去過那些地方,以此招徠大家報名去那裏支援教育(做鄉村教師)?」他總算看懂「支教」,但似乎也不太明白「孔子行腳」。
不久,中大的朋友傳來詳細資料(注1),我才知道「孔子行腳」是2008年由台灣師範大學發起的,「號召大陸、台灣、香港、 澳門各高校的青年學子參加,對各地偏鄉學童進行課輔服務、傳遞愛心的活動」。2013年,華中師範大學跟台師大合作,從此改名「陽光支教•孔子行腳」。
瀏覽一下今年的「支教」行程,12天,只有5天是到湖北偏鄉做「教輔活動」,其餘日子都是參觀交流、「調研」、小組分享,還要花一天參加「啟動儀式」,學習唱「支教主題歌」。
參考過往的行程,這群台、港、澳、陸生遊覽的地點包括武漢城市規劃館、黃鶴樓、辛亥革命紀念館⋯⋯甚至傳說中的「炎帝故里」,都八竿子打不着孔子。「孔子行腳」看來僅是比喻,表示這群「支教」學生都化身「萬世師表」吧。
至於短短5天的「支教」內容,除了美術、音樂課,過往紀錄還顯示有「自製樂器 - 吸管排簫 “皮卡丘”手工」、「台灣美食芋圓製作」、「用心交流:我的眼裡都是你」(不要問我這是什麼),諸如此類。大陸友人跟我說,像這樣子逗留幾天,不是他所理解的「支教」。
義教當然是好事,不管在什麼地方。但有時候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底是真心誠意去義教山區兒童,抑或打着「支教」旗號粉飾履歷,甚或搞兩岸統戰活動,那就難說了。
最後,想分享昨天一位友人告訴我的笑話,關於中、港用語之別。2011年初,《大公報》網站「大公網」有篇報道,標題居然是「商場新春墮胎量生意較去年同期錄得增一成」。難道香港曾經是「國際墮胎中心」?
原來報紙是寫「人流」,但網頁版要經北京server上載,而大陸用語「人流」即「人工流產」,結果繁簡轉換軟件一「翻譯」,「人流」就變「墮胎」了。大公網這篇報道,大概也成了當年「墮胎量」最高的文章。
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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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202 [亨利二世], 24-04-25 19:50用手吃飯,才是中華文化偉大復興
4月22日起,香港政府一刀切禁止食肆提供塑膠餐具,很多市民覺得不方便之餘,更引發連串笑話:有綠色餐具供應商示範用竹刀叉鋸扒,結果一分鐘內弄斷了兩支竹叉;有DJ則開玩笑地用手取飯,更發文揚言:「學定用手食,環保最積極!」
奇怪了,今日香港有許多自稱要「宏揚中華文化」的人,例如熱愛穿「漢服」的689、聲稱「不屈不撓地應用詩詞的力量,和一切惡勢力作鬥爭」的「香港詩詞學會」,諸如此類,怎麼沒有人趁機發揚華夏文化,站出來跟市民說:「咱們中國人本來就是用手吃飯的!」
不是說笑,最初中國人用餐,儘管並非完全不用餐具,但的確主要用手。古代人席地而坐,肉和飯煮好,就用一種叫「匕」(粵音比,類似後世的羹匙、湯勺、飯杓)的盛食器,把食物放在一塊砧板上(古時叫「俎」),然後移至席前。
在「鴻門宴」,項羽賜樊噲「豬肩肉(彘肩)」,太史公寫樊噲「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劍切而啗之」,這一串動作,其實暗示樊噲在那個危機四伏的時候,依然遵守古時用餐禮儀——樊噲只把盾當作俎,將豬肉放在盾上,然後把劍當成刀來切肉。當然,今時今日如果你自備劍盾外出吃飯,可能構成「国安風險」,建議你勿學樊噲。
言歸正傳。最初中國人吃飯,不是吃稻米,而是吃黍、稷(黍是帶黏性的黃米,稷是小米),飯在甑中煮熟後,就以匕取出,放到盛黍稷的簋中。「簋」粵音讀「鬼」(即九大簋的簋),是盛飯器,通常圓形,用竹、木、陶或青銅製成,舜用的是「土簋」,很節儉(見《韓詩外傳》「(舜)飯乎土簋」)。
飯菜就席,你就用手去取食。古人沒有直播吃飯,你怎知道他們用手呢?你看過《禮記》就懂了。《禮記.曲禮》說:「共飯不澤手⋯⋯飯黍毋以箸。」共飯,即共用同一器皿吃飯,唐人孔穎達的疏講得很清楚:
「古之禮,飯不用箸,但用手。既與人共飯,手宜絜淨,不得臨食始捼莎手乃食,恐爲人穢也。」
所謂「不澤手」,指你不要臨吃飯前,才當眾「捼莎」雙手。這個「捼」字你或許未見過,但廣東人至今仍然在用,「捼」唸「挪移」的挪,「用水『挪』下塊毛巾」的『挪』,就是寫「捼」。「捼莎手」即摩擦兩手,這樣會有手汗,用此髒手取飯,其他人就覺得你不衛生。
「飯黍毋以箸」,表示取黍飯吃一定用手,不要用筷子——筷子古稱「箸」,由於跟「住」同音,即「不動」,後來南方人就改稱「筷」,「快」跟「住」意思恰恰相反——因為黍飯黏,你用筷子會黏着飯粒,再夾其他菜,就令人覺得不潔了。最初,筷子只是用來夾羹中的菜而已。
《曲禮》又載:「濡肉齒決,乾肉不齒決。」據孔穎達解釋,即濕軟的肉不可用手擘,要直接用牙咬斷(這樣是避免弄污雙手,即「澤手」),乾肉則不妨「用手擘而食之」。可見古人吃肉也是徒手取之。
看到這裏,你應該明白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是「環保先鋒」,而且非常注重衛生和禮儀。我不明白的是,香港政府花了7780萬成立「弘揚中華文化辦公室」,還耗資 2000萬籌辦首屆「中華文化節」,為什麼不乘「走塑」之便,復興偉大的中華文化,大力宣傳用手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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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patreon.com/sefirot - #1201 [lym], 24-04-24 22:05嘩佢老味丫,真係好惡頂。重扮高尚?入黎33都頗失禮!
- #1200 [亨利二世], 24-04-24 21:31嚴正聲明,答「香港詩詞學會」
上月17日,我撰文評論一個叫「香港詩詞學會」的組織,在報紙賣廣告刊登一堆劣詩,只是實話實說,此等小事我早已拋諸腦後。想不到事隔一個多月,今天這組織忽然在大公文匯報刊登「嚴正聲明」,點名指本專頁「進行惡意攻擊」,又形容我17號那篇文「瑣劣蹩腳,斯文掃地;行文則亂咬亂噴,唯恐香港不亂的惡念暴露無遺」(聲明全文見附圖)。
常言道「不如拜山先講」,現在清明已過三個禮拜,我連寫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個「香港詩詞學會」才發「嚴正聲明」,我建議你不如改名「香港思遲學會」吧。
剛重讀自己那篇〈次韻答香港的劣版郭沫若們〉(注1),坦白說,覺得行文已很溫柔敦厚了,因為我只是隨便挑了會長蔡瑞義的一首詩來評論,並未逐字逐句指出所有乖謬可笑之處,實在仁至義盡。例如「香港詩詞學會」創會會長林峰在3月15日廣告寫了一段前言,最後說:
「由於篇幅有限,茲選得43首刊登大公報及香港文匯報,共唱大舉。是以為誌!」
什麼叫「大舉」?傳統中文「大舉」,多表示大規模舉兵,如「大舉造反」,戚繼光詩〈傳烽歌〉有「千賊以上是大舉,百里以外即傳烽」,李慈銘也有詩云「壬戌五月賊大舉,礟火殷天矢如雨」。現在你們「共唱大舉」,請問想暗示什麼呢?再看看你們3月15日廣告的頭兩首詩:
蔡瑞義(香港)
瘴氣隨雲去,春風動地來。
千年歌至聖,萬里聽驚雷。
明鏡高堂掛,野狐牢獄哀。
爐峰朝日燦,灼灼紫荊開。
林 峰(香港)
龍舞歌華夏,人間出舜堯。
法垂千萬古,典立廿三條。
風雨曾經過,家邦不動搖。
治平天下計,維港夜吹簫。
什麼叫「野狐牢獄哀」?我嘗試同情地理解,猜你想把某些政治犯形容為「野狐」,但抱歉,詩不是這樣寫的,尤其是用詞特別講究的舊體詩,你打譬喻也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舊詩文的「野狐」通常指「野狐禪」,即異端邪說,用它比喻政治犯根本非常牽強。你也可說「野狐」是山精妖魅,旨在罵某些人是「妖」,但既然是妖,又怎會像人一樣坐牢?你家中鬧鬼,難道會報警處理?如果有「野狐坐牢」的典故,願聞其詳;如果沒有,此句就既不合理,亦無根據,可謂「瑣劣蹩腳」。
同理,「維港夜吹簫」也是「瑣劣蹩腳」的寫法。我嘗試同情地理解,猜你想用「吹簫」隱喻太平盛世歌舞昇平,但抱歉,詩不是這樣寫的。你要比喻太平無事、政通人和,在適當的脈絡下,可以講「鳴琴」(用宓子賤不下堂而治單父的典)或「吹笛」(用馬融為督郵無事的典),但不會說「吹簫」。由此可見,「維港夜吹簫」也是「瑣劣蹩腳」的一例。
至於「千年歌至聖」,我在3月17日的文章也問過了:「誰是『至聖』?『至聖』一向只用來稱呼堯、舜、孔、孟那個級數的聖人,拍馬屁拍到喊人家『至聖』,還要公開賣廣告,真是斯文掃地。」現在我再問蔡瑞義一次:「千年歌至聖」是歌頌誰?我也順便問一下林峰:「人間出舜堯」又是讚美哪個領導?你們寫得出這種肉麻當有趣的句子,難道會不好意思解釋?
這個「香港詩詞學會」登的廣告,又「大舉」又「吹簫」,已夠不倫不類,還要左一個「舜堯」,右一個「至聖」,阿諛諂媚,不愧不羞,批評你們「斯文掃地」、「瑣劣蹩腳」,根本合情合理。我光是檢視一段前言和「會長」的兩首詩,已覺格卑辭俗,難以卒讀,自鄶以下,更無論矣!
說你們的詩糟糕,就是「唯恐香港不亂」,這是什麼邏輯?我不知道這個「香港詩詞學會」到底是神經病抑或中二病,但想提醒你們:根據中共喉舌新華社4月7日報道,中共中央辦公廳已印發了「關于在全黨開展黨紀學習教育的通知」,要求各級黨委「做好宣傳引導工作,堅決反對形式主義,防止“低級紅”、“高級黑”」。
現在有一群人假借「詩詞」形式,以「瑣劣蹩腳」的陳腔濫調,無腦吹捧,盲目歌頌,這不是「低級紅」是什麼?如果你們寫詩不想被人批評,那就不要拿出來發表好了。不服氣的話,歡迎你繼續登廣告反駁,但記住回答我以上提問:什麼是「大舉」、「吹簫」、「野狐」、「至聖」和「舜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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